“没有出口,”黎衿沅道,“这下面不知道有多深,我们掉下来后上面就塌了。”
秦在于望着幽幽的水潭,“这潭里面呢?”
黎衿沅一愣,“水潭?”
她看向那一泓漆黑,面露怀疑,“这就是塌陷的时候临时形成的一滩水,你不会觉得它能通到外面吧?”
秦在于一手撑地,坐得近了些,将手探进水中。探了半天,她也没能确切判断出什么,只道:“能不能的,试试再说。”
黎衿沅:“别,这下去不知道有多深。你方才都将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还被那阵法扇了一巴掌,万一水道太长,连气都续不上。要是真挂念不下,我给你下去看看。”
她刚要起身,洛辰瑜先她一步站了起来,“我去吧。”
黎衿沅被呛了一下,“不是,洛学弟,你跟我争这个干什么?”
洛辰瑜探到水潭边,低头观察,“我是北川人,论水性,这里没有人能说比我好。”
黎衿沅:“不是,你说这话我就不乐意了啊。水域再大有什么用,游起来还不就是那一小块?再说黎姐我的老家可是临着中大洋的,要论洋面大小,我也不怕你北川。”
一旁秦在于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两人。她本来是有自己下水的打算,毕竟她能在水下自由呼吸,不受气息的限制,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如今她负着伤,不敢再逞强。环视一圈,洛辰瑜的水性她见识过,还能在水下击杀巨型海兽,由他去确实最稳妥。
眼见水潭另一端的苏御恒也看着水潭,大有加入人选竞争的意思,秦在于可不敢放他这个心绪不稳的下去冒险,忙道:“就让小洛去吧。这里还要你照应呢,衿沅。”
黎衿沅一脸嫌弃,“你干什么叫这么肉麻!成成成,让他去还不行,你就会胳膊肘往外拐!”
秦在于知道她是也注意到了一旁的苏御恒,所以配合她插科打诨地换话题。黎衿沅向来如此,看着最不着调,但粗中有细,对朋友格外上心。
她又转向旁边的洛辰瑜,“下去后小心,不行就赶紧上来,我们还可以想其它办法。”
洛辰瑜笑着冲她一点头,迈步踏入水潭。水面上泛起剧烈的涟漪,水纹激荡,高挑的青年便不见了踪影。
剩下几人望着水潭,都是一阵无言。
黎衿沅道:“我设好警戒阵法了,大家都先休息一会,养足精神,等下水潭不通,我们可就要开挖这山岩了。小苏,你也别杵在那了,这洞里不缺你一根石柱,来坐。”
等待的过程格外漫长,五个青年人各自背靠石壁坐着,闭上眼休憩,至于究竟能不能睡着,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洞中央跳动着的火苗格外安静,没有人理会也自顾自地跃动舞蹈,将几人的影子拉得窄而长,映在嶙峋的石壁上,随着忽上忽下的火焰张牙舞爪。影子是整座岩洞中最有活气的东西了,除了它们,无人再动作言语,任凭死寂在其中肆意传递。岩顶的水汽凝结,每隔一阵就会有一滴水珠坠下,发出“嘀嗒”的脆响。
突然爆发的大阵究竟是在何时、被何人设下的?针对的是谁?苏御恒的家人们下落如何?他们的任务是否已经失败了?这里到底有没有出口?出口在何方?若是岩洞真的密不透风,他们可以凿开岩壁逃生吗?
每个人都知道此时情况的不容乐观,同时也知道将这些疑问宣之于口,除了更多的焦虑以外什么也带不来,只能用沉寂来对抗心底的躁动不安。
秦在于后脑处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她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侧靠着岩壁。火光映在她的侧脸上,带来微弱的温暖。她急于摆脱伤口的疼痛,强逼着自己睡着,试了一会,竟真的有了些睡意。
意识一直在半梦半醒间徘徊,睡梦中感觉模模糊糊,乱梦一堆,大多是在故洲的往事。阳光、海风、崖壁、海水、蔚蓝、星空随意组合,在梦里颠三倒四地排布,男女老少许多人的脸出现又消失,仿佛连海风的声音都在叫她“在于”。梦多而杂,一睁眼却全部忘了个干净。
她醒了不知多少回,睁开眼看到靠坐熟睡着的伙伴们和幽静的火光后,不一会又会重新睡着,再次坠入梦境。
只有一次清醒的时间比较长,长到有了关于醒来的记忆。其他几人也醒了,黎衿沅在修补引火阵法,江小苗弱弱地问了句:“洛同学怎么,还没回来?”
几人各自掩饰着焦急看了看水潭。秦在于脑后的伤有了卷土重来的架势,她带着疲倦问道:“过去多久了?”
江小苗摇摇头,黎衿沅轻声道:“谁知道呢?”
岩洞里不见天日,没有天光,所有人都失去了时间概念。
又昏昏沉沉地醒睡了几次,秦在于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撑着地面坐直,让自己清醒过来。
引火阵许久无人补充,火苗已然弱了下去,幽幽的光亮映在石壁上,牵着人的影子一起摇动。
一旁的水潭早已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潭水幽深,连火光也无法触及。
秦在于正想起身,突然听见一声轻响从水潭彼端传来。声音短促,像是鞋底摩擦石砾。
她当即停下动作,一手召出一团火焰。
突然明亮的光照下,站在水潭对面的一人伸手捂住了眼睛,低声道:“你干什么?”
身形瘦而高挑,是黎衿沅。
秦在于舒了口气,同样压低声音反问:“你干什么?”
黎衿沅:“我准备下去看看。”
秦在于努力压制音量道:“你疯了?下去添乱吗?”
黎衿沅默然片刻,道:“那也不能放小洛一个人在下面不管了吧?”
秦在于不语,两人一起沉默了。
岩洞中,呼吸声悠长均匀,剩下几人都还在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