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灯盏亮了起来,靠近中央餐桌的灯火尤其明亮,在上下不着的夜幕中映出一小块天地。
餐桌上,秦在于分好了杯子斟酒,倒了一圈,最后将一指高的瓷杯推向就坐在她旁边的洛辰瑜。推到一半,她才想起来般问了一句:“能喝酒吗?”
对面的苏御恒听到了,隔着木桌道:“不能就别勉强,后面不是还要补阵法。”
洛辰瑜看着杯子,没多犹豫,一只瓷白不输酒杯的手将其接过了。
“不胜酒力,”他看着秦在于道,“但是可以喝。”
秦在于看着他乖乖拿走酒杯,心里反而还泛出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坐了。
海上风暴闹得凶,他们行出半日,竟还未飞离阴云的地界。此时灯光外尽是大片浓云,橘黄的光晕平平铺在桌上,也无半丝摇晃,带给桌边围坐的人无限暖意。
酒还未过三巡,秦在于就觉出了不对。
怎么全在灌他们二人?
以黎衿沅为首,四人的酒杯全冲着她与洛辰瑜。她手里的酒杯毫无闲置的机会,酒液根本无法在其中留住哪怕一时半刻。洛辰瑜他们不好直接灌,但可以借着秦在于间接灌。
平日里一本正经的人,这时候倒放得开,刚开始还捏着鼻子半真不假地恭维几句,最后干脆开口就是喝。
秦在于酒量不算太好,赶忙叫停:“你们可好歹吃点菜吧!”
“好罢,那你吃。”苏御恒举着的瓷杯半途中一转,顺滑地移往另一个方向,“洛学弟……”
“等等!”秦在于再次叫停,“你们也别灌他了,他酒量不是太好。”
黎衿沅不乐意了:“小秦,你身为队长天天拉偏架,你说说,这像话吗?”
秦在于:“我什么时候拉过偏架?”
才说完,她自己的气势先矮了一截。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偏。
洛辰瑜酒杯还握在手里,另一手轻拍她肩膀。
秦在于偏头,听他笑道:“我没事,在于。你还好吧?”
黎衿沅一听,得寸进尺道:“不然这样,我们不灌他了,省得你心疼。我们来猜拳,这总可以吧?”
秦在于还没来得及挑出她这话里究竟是哪里不对,旁边洛辰瑜就应了:“可以。”
空了大半的盘盏被七手八脚地撤到一边,木桌上空出大片空余,摆上了酒壶与瓷杯。
喝得微醺的江小苗迷迷糊糊坐在桌边,听到收拾盘盏时的杂响,她抬起头来,有些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被眼泪迷蒙的视野里,一身红衣的黎衿沅大咧咧卷起了衣袖,一副要上场拼杀的模样。
红衣旁边,酒酣的陆蕴刷地站了起来,一双对于男性而言有些瘦弱的手动作很快也在挽袖子。
江小苗清醒了。
她目光一偏,才看清秦在于那张满布无奈的脸,就被人扯住胳膊一把拉了起来。
苏御恒:“别偷懒,一起来!”
几人热火朝天地划拉了半宿。让秦在于欣慰的是,洛辰瑜虽然刚开始输得比较惨烈,但几轮过后似乎就找到了感觉,步步紧逼,反灌了对面四人好几杯。
几坛酒下肚,几人全没了力气,或摊或趴在桌上椅上。
安纾宥不在,秦在于代替了她善后的位置。托洛辰瑜的福,后面的酒大多进了黎衿沅、陆蕴与苏御恒的肚里,她虽有些晕乎,但走路还直、说话不喘,自觉并没有醉,来来往往地送几人下船舱。
轮到洛辰瑜时,他坐在桌前的姿势还很端正,袖珍的瓷杯握在他同样莹白的手里,在灯光下交相辉映,亮得晃眼。
秦在于伸手去扶他,一扶之下,没能扶起来。
洛辰瑜并没有如其他几人一般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依旧稳坐在椅上,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迷离,充满了不解,仿佛他就应该坐在这里,来拉他反而是她的不对。
“……”在秦在于的印象里,他似乎也没有喝多少酒,或许确实是不胜酒力。
她只好先跳过这人,转身去扶趴在桌上的江小苗。
等将其他人都送回舱底的厢房后,秦在于又返回来,思索着该拿这人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只能硬拖了。
她站到近前,微微蹲低身形,一手绕过洛辰瑜的背部托住他左臂,另一手握住他右手手腕,试图将其拉到自己右肩上,让他扶着自己把他架起来。
不料她手才拉到一半,对方端正的坐姿突然散架了,身体一歪,双手就环在了她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