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在于突然想起了什么,翻了翻手里学院统一发的书。
果然,上面并没有那些关于远洋浮城的内容。也就是说,这位薛导师此时讲的,已经算是野史、非正规内容了。
但是他意外地讲得不错。在舒伦学院里,直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只会照本宣科的导师。学院里风气开放、导师们学识渊博,也可以算作是一大特色。
没再讲多久就到下课时间了。薛导师将学员们都撒了出去后,对着书斋最后道:“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安纾宥闻言率先跨了一步,一马当先上前去;秦在于紧随其后,将那男生甩在最后。
秦在于从前跟着鲁格求学,挨骂次数少不了,但有同伴陪着一起这还是头一遭,压力也被分出去了似的,不觉得怎么尴尬紧张了,反而还感到些许新奇。
薛导师没走多远,将三人带到了院子后面。他果如安纾宥所说,将其当作了重点对象,什么“不思进取,终有所报”“父母艰辛,忍弃不孝”就是一顿招呼,神情语气里的责备、担忧杂糅着劝慰简直要溢出来。不论前因,光听这个后果,秦在于差点要以为安纾宥已经看破红尘,准备剃度出家了。
薛导师说了长长一篇后终于喘了口气,问道:“你明白了吗?”
安纾宥拱一拱手,表情仍似平日里一般的波澜不惊,带着一股君子端方的气派回道:“学生明白,多谢导师关怀。”
薛导师舒了口气,面上和缓了些,“你说说看,都明白些什么了?”
安纾宥:“需警醒自身,端正言行,常念父母长辈教导。一行一止合乎心意,他人面前不可行为不端,有失风范。”
薛导师听她前面几句都很满意,到了后三句时眉头又皱了起来,道:“什么叫‘心意’与‘他人’?怎么,雅言规范到了你这里就是按别人的心意行事不成?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妄自尊大、骄矜叛逆!好话说尽了你不听,连这点最基本的东西都做不到,胸怀里狭隘得空无一物,满心满眼都是你那一点点可怜的小心思,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
秦在于方才听他讲课时所积攒的一丝好感都消弭于无形了。她委实是搞不懂这位导师究竟是在气些什么。以往鲁格骂她也不会比这轻,但至少让人听得懂,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骂了。都说旁观者清,可现在她这么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分明什么都没听懂。
但她当然不好开口说些什么,只扭头去看旁边的安纾宥。
安纾宥表情不变,挨骂的心态可比她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此时就算是是拿着直尺去测量她的微表情,恐怕也测不出有一丝一毫偏离了“恭敬且冷静”的范畴。
她语气平而无波地道:“是学生误会了导师的意思,导师息怒。”
“你!”薛导师显然被她气到了,但即使是鸡蛋里摇骨头,也实在从她的态度里挑不出一丝错了。他瞪视眼前学员一阵,恨铁不成钢地一甩袖子走了。
一旁那男生一等导师走远了,立刻拍手道:“安姐牛逼!”
秦在于站在原地没动,又看了看安纾宥。
察觉到她的目光,安纾宥转了过来,冲二人点点头,道:“走吧。”
秦在于左右各一望,问:“你们认识?”
“对,”安纾宥道,“这位是孟子笙,我叔父的门徒。”
哦?
孟子笙在她身后“哼”了一声,不客气道:“你故意的吧?纸团扔那么明显,还害我也暴露。”
秦在于:“……”她现在不想自我介绍了,让礼貌一边面壁去吧,她只想打人!
安纾宥也道:“子笙,说什么呢?给秦同学道歉。”
孟子笙压根没理这话,绕过秦在于上前,搀住了安纾宥。“安姐,你没事吧?薛简那老头自己才目中无人,一天天的尽盯着你不放,简直不可理喻!他明明知道你……”
他话音一顿,看了秦在于一眼。
秦在于:?你这不知什么隐秘都说半截了才想到要打住,怎么还要我配合你做“啊我什么都没听到”状吗?
安纾宥轻轻推开他,“行了,我没事。你后面还有课吧?还不快去。”
孟子笙张口还要反对,被安纾宥四两拨千斤地麻溜赶走了。
剩下二人并肩走出小院。路上秦在于问:“纾宥,你们家里既然收门徒,那你可不就是嫡系子弟,为何还要来舒伦啊?”
安纾宥笑了笑,“安家是医学世家,家父认为虽在医门,术法也不可落下,将家中许多子弟都送到这里来了。”
秦在于:“哦。那个,恕我冒昧,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你的嗜睡,是不是……一种病症?”
她前面就有些怀疑了,一般人就算再乏力无神,也不太可能睡成这样。方才孟子笙那白痴一个管不住嘴,更是加重了她的怀疑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