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爸爸接到女子电话,接完,他跟我说,陌生女人不来了。他长叹一口气,那口气憋得爸爸难受,那时似乎稍稍得到释放。我正等着解放呢,这下好了,我收拾厨房,想亲自下厨和爸爸共进一个早晚餐,然后早点回厦门。
“爸,我吃了我得先回城里啊。”
“行!行啊”爸爸满口应允,他高兴得眉开眼笑。我心想,奇怪,爸爸中午眉锁愁结,晚上云开雾散,是不是与陌生女人有关?
爸急匆匆去了瓜果地,摘来一个肥大的冬瓜,告诉我说,“琼儿,中午阿姨请了吃大餐,晚上爸请你吃清凉菜,消消火。”
摘来的冬瓜整个一只,占用一块砧板。爸爸藤头两手抓稳,我用力一刀往瓜尾切下去,一块,不偏不倚,平落在砧板。
“琼儿,再来,你带一半到城里吃吧。”爸爸抱着大冬瓜正要我再来一切。
“不要,不要,爸,城里我买菜,菜市场离我住的地方近呢。”
“房子贵,省点钱,你那房子多少钱一个月租金了?”
“爸,我告诉过你原先房东订1500元,前段时间,谁料她老人家变卦,要提价,找个不三不四的理由糊我,爸,咱心知肚明,讨价还价就给1600元”
爸爸感慨道:“城里遍地是黄金,黄金是他们开采的,与你们无关啊。所以能省则省啊!”
我安慰道:“爸,等女儿有钱,先带你去治腿,那个镇上的阿平不是告诉过你呀,要么开;要么不开,刀切下去费用昂贵,不止手术,药不到位,还可能化脓。”
“唉,我的脚没事。”
我削着冬瓜皮,望了身旁的爸一眼,道:“爸,我不信,我就是小时摔跤的伤口,一到雨天隐隐作痛,你别说,你的问题大呢,阿平当初给你接骨,私下还交待重活要让你少干,有机会再作手术!”
“哎,农村里哪有没重活的时候。”
“爸,你就是不听我的,都摔成那样,还忙这忙那,女儿在外,越发担心你!”
“琼儿,爸好了,一拐一跛,像是奔马平原疾驰,小时你最爱爸爸学奔马。”
我鼻子一酸。可怜天下父母心。爸爸上前安慰:“爸爸有钱给你,只要你想买房子。”
“不,不,不,房子是女儿一个人考虑的事”
“怎么不要?”
“爸,你年老,女儿又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万一你没把自己照顾好,身上无钱叫个人不方便。”
“琼儿,这你不用担心,爸爸摔过很多,以前年青砌墙,从早忙到黑,一不留神,从上面摔下,命还是挺大的。”
“爸,总之,女儿在外,你要保证自己过得健康,你健康了,女儿就有福。”
锅头滋滋呀呀响,冬瓜一齐放到锅中搅拌。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有爸疼,其实也是很幸福。
吃晚饭之际,倒是有点沉默,爸爸不停给我夹菜,就连给我的冬瓜都切好,手里还持有一叠皱巴巴的钞票,那是爸爸干庄稼活得来的钱。
我提着袋子从楼上下来时候,塞回给他,“爸爸,不要你的钱。”
“拿着,拿着,爸爸有钱。”
“我不要,爸。”
“拿着吧,琼儿。家里米不要钱,菜不要钱,果实不要钱。城里买什么都要钱,拿着。”
我一把塞回爸爸裤兜,提着行李匆匆,每一次,我面对前方的路,迎着风,我背后爸爸的目光如孩时他拥抱我那么坚定。
我不知道爸爸怎么想,他一定等我淹没在霞光,幽静的庄稼,林立的果树丛中,找个无人的地方偷偷哭泣吧?
坐到车上,我将目光移向窗外,归燕在车窗飞翔,爸爸的情很深,女儿的心很沉。爸爸拿着钱在田埂头目送我,直到车辆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