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外,一行顾客,排着队,等着艾青糕的新鲜出炉。
在踏青的时节里,大穗城的老街坊,都爱吃艾青糕。而六月荷庄里的艾青糕,做功非常精细:艾草是全新鲜的采摘,精心清洗后,再经古井里的自然饮用清水,焯水打成的艾草汁,与上等糯米粉几经打磨制成香糯弹牙的青团子......还有豆沙、肉松咸蛋黄的馅料,糕块精致剔透......口感软糯,伴有艾草的清香,不甜不腻......就像春天里,外出踏青的清新感觉。
等候的顾客,远远的盯着售糕桌背后,那即将出笼的艾青糕,想想那软软糯糯的清香,都快把持不住要流出口水来了。却不知何时,有个穿金戴银的贵妇模样的阿姨,蹭着高跟鞋,向前霸气的一连插了好几个位。贵妇体态有点圆润,衬托着的那昂贵的首饰显得有点俗气。
列队中的顾客们,有的看不过眼了,低声数落了那贵妇几声。
那贵妇装作没听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向前插队......
六月荷庄的老板娘谭洁,早已觉察到这顾客的异常举动,只是不动声色。
终于!10笼艾青糕又可以分装了!众人开心至极!
那刚才的贵妇一直插队,所以,很快便到了那贵妇。
“我要两笼艾青糕!一笼咸的,一笼甜的!”那贵妇带着几分傲慢的声色,急着嚷嚷。
“请排队。谢谢。”老板娘谭洁不急不慢的说,却满腔不容置疑的神色。
谭洁40来岁,眸球乌灵闪亮,丽质天成的肤色很是静白,朴素、大方、得体的衣装,没有太多的首饰,姿态娉婷,给人一种蕙心兰质的美感。
“......谁说!谁说我没排......我只不过是先来问一句,有没有荷花酥。”那贵妇想狡辩。
“荷花酥,等到六月,荷花开放时节,才会有。梅花雪糖倒是有,可以到1号窗口购买。”谭洁知道她在狡辩,但还是很客气的回答了她。
谭洁虽然没有生气,但坚定的给了那贵妇一个眼神。
列队后面的顾客,见老板娘如此怀瑾握瑜,也就纷纷开场护场,言讨那贵妇的不是!
那贵妇,本想横着不让,但见众人这般指责,也就只好乖乖的,退回到列队最后去。
列队恢复正常,大家都开开心心的等着。
谭洁松了口气,转身回到露天的休息区域,正好喻晓庄和刘主管也在。
只听见刘主管在说:“庄主,我们的菜式这么好,很多顾客都希望我们给上线订购。庄主,你觉得呢?”
喻晓庄想了想,回答说:“我们所出的每一道菜,都讲求色、香、味、品的是鲜美。如果放线上订购,沿途送餐的时间,会影响到菜式本身独特的口感。那么,我们菜式的质量,就会被打折。所以呀,暂时,还是不放线上了。慢慢来。口碑,是要有耐心的。”
刘主管听了,点点头:“好的。庄主。那我先去忙了。”
喻晓庄应一声:“嗯。”
“晓庄,见着茗香吗?”谭洁走过来,轻声问。
“嗯?她还没回来吗?一早就和刘丽出去玩了。”喻晓庄说。
“去玩了?不太像她的风格。平时的周未里呀,她都是呆在六月荷庄帮忙的。”
“呵呵。那不好吗?难得,她给自己找到了外出的乐趣。厨房里,不适合她。”
“那也是!这餐饮业呀,体力活多,着实不适合她。女孩子家的,总得学点别的。”
“也着实委屈你了。跟我入了这一行。钱没赚到,倒是讨了一身的劳累。”
“哎呀......我们不说这个了。你看呀,我们的糕点,也受街坊称赞得很。你看,我做的副业还是挺有成就嘛。你倒是要想想法子,看看如何帮我扩张一下才是!哈哈......”
“哈哈!是啊!天天排着长龙。我看,得赶紧加个铺位,专营糕点!”
“好是好。可这成本,能腾得出吗?”
“这个可以。我们要有长远的目标。手头紧点就紧点,不影响生活开支就行。”
“行!听你安排。我先去给茗香留几只艾青糕。这女儿,嘴里念叨了好几天,可我都给忘记了。”
“嗯。哎?她不是昨天才吃过吗?哈哈,看来呀,她又是在悄悄的偷师了。上回,她自己研究出的荷花酥就不错,还有你的两分模样。”
“呀!你这一说,我才想起她的用意!这丫头,鬼点子可不少。”
“她爱吃,就给她留点吧。这点心,倒是可以练练手。只要是,不进大厨就行。”
“这也是。做点心,讲求的,是心灵手巧。随她喜欢就好。”
喻晓庄和谭洁商量着。老夫老妻的,甚是**。
......
远处,“铛......!”的一声锣响,从穗交所响起,好是清脆,却又甚是铿锵扛鼎,如雷贯耳,又如春风化雨,飘落于大街小巷,响彻大穗城的小蛮腰,掠过左右护庇的双子塔,钟灵毓秀,遥遥远去。
“哪家企业上市了?!”
“穗城银行!穗城银行上市了!”
“再次祝贺穗城银行在穗城交易所成功上市!祝愿穗城银行旗开得胜!”
穗交所四周,车水马龙。路人,皆羡慕此刻锣响得主的穗城银行每一位职员,但亦皆叹惜自己并不认识穗城银行一人一物。
......
闹市之外,那充满现代气息的外围建筑,蕴含着传统的声乐文化的戏剧院内,一曲“春江花月夜”缓缓奏起。
袅袅余音,宛转悠扬,有如行云流水,惝恍迷离,让人增添一番幽美邈远的淡雅之美。却有挑剔的听客,轻轻的摇了摇头,叹息:还是不如当年花旦沈月的音色好!
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在悠闲的喝着茶。目光炯炯。岁月虽是可见,但仍满脸神韵。妇人那纤瘦而曲美别致的身段,流露着年少时的玲珑身姿。妇人安静的听着曲子,慢慢的品着茶,没有与旁人搭话。
悠悠江道边,灿灿木棉旁,不远处,传来两个女孩子兴奋里带着急促的声音,她们正骑着自行车直奔而来:
“茗香,等等我......我快跟不上你了......”
“嘻嘻,刘丽,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这是我生平以来,闻到最香的稻谷!我要赶紧告诉我爸爸:我们有更好的大米了!!六月荷庄,从此有更清香的米饭啦!!而且,这种稻杆烹饪出的稻香肉,口感一定更好!”
“就你说香。不就一把稻谷吗?我怎就闻不到半点香......就算是那么独特的品种,估计成本不菲,你们六月荷庄......能长久维持么?!”
她们十三岁左右,眉清目秀,杏脸桃腮。
前面的女孩兴奋非常,稍是清瘦,目光却是明亮得紧,嘴角边笑夹清风,一头乌亮浓厚的秀发,和着蓝色飘带裙子,逆风作舞。
她,叫喻茗香,是六月荷庄庄主独生女,嗅觉生来灵敏。
六月荷庄庄主,因名唤喻晓庄,又以餐饮为生,所以熟悉的友人惯称其喻庄主。
喻晓庄掌管六月荷庄数年,注重每道能上桌的食品质量、颜值、口感。成本向来居高不下,顾客不少,却小钱入大钱出,未见可观的利润作后续开支,但依然坚定的相信: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安以质为本,质以诚为根。
喻茗香自小受父亲这般息心教导,因此,现觅得一把好稻,自然是喜不胜收,哪怕还只是一把未磨成米的稻谷,她晓得其中的清香酥软,她晓得顾客的点头称赞,她晓得爸爸的欣慰满足。
后面的女孩半喜半疑,喘气呼呼。她叫刘丽,是喻茗香的同学兼好友,二人课里课外形影不离。
喻茗香再次热切的,看一下前车篮子里,装着那把稻谷的小木盒子,思量了一小会,笑说:“我爸爸说:重要的是,顾客一笑胜千金。”
喻茗香说着,又担心后面的刘丽体力不支,落下了,于是回头顾望。
却不料,“铛!铛!”两声,连人带车,一头栽往路旁的小山石边!
人重重的落地摔了一跤,车辆却又随即反弹向路**......喻茗香见已是人车分离,生怕车辆伤着路人,便使尽全身力气伸手,想抓向车尾,却远远够不着......未能站稳的自己,却已危欲翻滚......
“......啊......茗香!”刘丽见喻茗香人落车翻,吓得直瞪眼!
刘丽紧急的刹住自行车,扔向路旁,慌忙向喻茗香奔去,想要扶住她,又想去扶着经喻茗香手出飞出路**的自行车......
刘丽慌得一脸紫青!心里念了上百个“厄尼托佛”!又怪当初,外婆没多教自己几句更有杀伤力的词,或许在此刻,自己能定住世间万物!
无奈,六神已无主的刘丽,却是自己定住了在中间。刘丽实在不知道,是应该先往右救喻茗香,还是应该先往左抓住自行车?此刻的刘丽,只是把两手180度的凭空横着......惊呆的目光,已顾不上任何的方向!
正在这危急紧要关头,迎面闪来一个,牛仔长裤、墨色T恤的七尺男儿(而“尺”这个单位,于不同朝代的长度代表并不一样,在喻茗香惊慌错乱的眼神里,也分不出他具体的高度,只看到足足高出自己好几丈),鬓发刚短,剑眉星眸......只是,这半个脸庞,遮着半透的墨蓝色口罩,看不清这男儿的容貌。或许,是十八岁左右的样子。
男儿急速擦身闪来,立于自行车旁边,先是转个半圈,稳住了高挺的步伐,左手握紧了自行车头把手,右脚轻轻一伸一扣,定住了自行车在原地,并整个人稳稳的坐到了自行车上。
男儿那关切的星眸,往回扫向身后完全失控的喻茗香。男儿再灵空一个抽身转头,自行车妥妥的,停在喻茗香跟前。男儿右手顺势一张一收,紧紧的搂住喻茗香的手臂。生怕惊着了小女孩,不紧一点,不松半分,只是车篮子里,那小木盒的稻谷,撒了好些在地上。
刘丽在这惊险的半分钟里,惊魂未定,大眼瞪小眼。看着眼前这位男儿好是利落的伸手,也好是君子不乘人之危人的风度,也立马松了半口气。
喻茗香,本能的,瞅了一眼扶了自己一把的男儿,内心好是感激。敏锐的嗅觉告喻茗香:这男儿身上的气息,好是清新自然,宛如阳光下清澈见底的缓缓流水,又似是微风中绿叶旁的花香......这是着迷了的感觉吗?
那男儿本想要问她一声“你还好吗”,但言语未出,喻茗香已挣脱开小身子,跑去捡拾那落了半地的稻谷。那纤纤玉指,似是在拾宝一般认真。
刘丽回过神来,跑到喻茗香旁边,也蹲下,一起捡拾起稻谷来。
路旁边的木棉花,时而洒落几朵,红红旋旋,转于她们雪白的脸庞前。
男儿锁着剑眉,甚是好奇:稻谷!偌大的一个国际商贸穗城,好米满万仓,各国进口或是出口各国,百人数不完千日吃不尽,何人紧张一小把稻谷?!于是,留步静心观察着,这两个小女孩。
喻茗香和刘丽小心翼翼的,捡了好些稻谷,装回小木盒子里。余下最后二十来粒,刘丽看着确实是太脏了,抿了抿嘴角,不知捡是不捡。
喻茗香轻轻捡起,捧在手掌中,带点遗憾又有些顺从天意的,对刘丽说:
“反正,只是带些回去,给我爸看看,这个品种的香味。余下这些,倒不如,我们就将其种于此处。这悠悠江道边,灿灿木棉旁,如此灵气之地,定能长出好苗子。”喻茗香的声音,清脆悦耳,娓娓动听。
刘丽听着,没太在意,但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于是,喻茗香缓步至路旁的小山石边,选了一处半腰处的洼土。见有点点清水掠过,便把稻谷半埋于土中,再用些干落叶盖了几层,很是满意的,微微笑了一下。
小石山并不大,有点像是人工的小假山。但天然的岩石,堆切得稳稳当当,与江边的景物融为一体,很是优雅的一处小风景。
种好稻谷后,刘丽推上自己的自行车,调好前行的方向。
喻茗香见刚才相助的男儿,还停留在原地,关切的看着自己,过来简单一声道谢,便和刘同为匆匆远去。
男儿也没来得及,弄明白这前因后果,更没知晓这个小女孩姓甚名谁,看着她远去的背景,莫名的有种不舍得的感觉。
男儿把墨蓝色口罩随手摘下,艳阳照着他那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洁静的脸庞,眼眸更是显得格外乌黑深邃,怎一个俊朗了得!
男儿柔情的看着喻茗香远去的背景,掏出手机,拨通校长的电话,玉石之声,字正腔圆:
“您好,校长。我是顾维。校园东区的栏栅,已上好了油漆......那有劳校长,明天,再多传授几盘围棋技巧......好。谢谢校长。现在,我先去接我奶奶了。嗯。明天见。”顾维话音落下,扬眉一笑,也相继转身而去。
......
随之,四辆车缓缓驶来。前面两辆是闪亮的最新款大奔,其中一辆大奔里驾驶的是一名28岁左右的女士,另一辆大奔里驾驶的是一名30来岁的男士。大奔里的二人,在各自的车里,冥思着出发前,他俩商量的对话:
“赵锦。我不想在这些穷企业里,默默无名的,付出我宝贵的青春。就算坐上了最高的岗位,也是艰辛劳苦。我需要钱。我的青春,应该是在城堡般的童话里度过!”
“......你以前不是跟我说,公孙明,可以给到我们正确的人生方向吗?”
“他整天念叨的是,如何廉政,如何走正道!给客户企业辅助IPO是如此,管理职员亦是如此!跟了他几年,终是得个‘贫’字!我怕老!我怕老时亦是两袖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