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乔青青通红的眼睛,邵盛安的心酸酸涩涩的。他知道青青的心思很重,那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开导的。那孤独生活的十年,没有亲人朋友陪伴的十年,必定给青青留下了很重的心理创伤。他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地让青青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会陪着她,不会离开她。
“好,我们一起珍惜当下的每一天每一秒,不留下任何遗憾。”
离开胡岩海亲戚家时,乔青青拿了一些袁晓雯的遗物做纪念。
她的一件衣服,一条项链。
乔青青将衣服和项链拿一个盒子装好,盒子里还放进她和袁晓雯以前的合照,学生时期袁晓雯给她写的信,送的生日礼物盒子被乔青青放进空间里,珍惜保存。在那之后,乔青青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梦里是袁晓雯血红的尸体,以及染上鲜血的寒冰。
梦境是寒冷的,绝望的,但好在她身边的人是温暖的,生动的,乔青青从地狱梦境中惊醒,总能在身旁握住返回人间的手。
时间继续向前,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夏天到了,又一年冬天到了,世界仍笼罩在一片冰寒之中。这一年的冬天,室外最低气温来到了零下八十多摄氏度。气温太低,乔青青当时请师傅安装地暖时,要求最优质最耐寒的品牌,那种发热电缆本地还没有,是乔青青许诺出三倍价钱,专门加急从北边运来的,说是在零下六十度的天气里都能启动。除了贵和费电,没有别的缺点。
使用电地暖这些日子里,的确十分费电费燃油,可只要夜里能睡一个好觉,一切消耗都是值得。
零下八十摄氏度那天,电地暖开不起来了,乔青青家里只好用传统的煤炉来取暖,每天夜里睡觉前,她都要检查好家里的通风情况,生怕一家子一氧化碳中毒。
她家的生存条件已经算好的了,但如此寒冬下来,他们一家六口仍长了冻疮,痛得邵盛飞嗷嗷哭。
与死亡相比,冻疮却已经是微不足道的“生存代价”了。
更多的人在黑夜中长眠,野外的临时坟地里鼓起一座座坟包。
有些人家的大门突然有一天就不再开启,邻居去物资船报警,警察们撬开门,从里面搬出被冻成石头的尸体。
王家乐的女儿,王家欣的女儿,还有王家乐堂妹的儿子,三个孩子都没能挨过这个寒冬,病情反复,最后病逝。
死亡,成为这段年月最常见的悲剧。
经济大崩盘,数不清的公司工厂倒闭破产,无数人失业,社会不稳定因素不停飙升,物资船治安队没日没夜地巡逻,勉力维持秩序,乱世用重典,这年头没有监禁,有的只有劳作或者死刑。
“隔壁楼一个人被抓去挖冰了,说是强奸了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唉造孽哦”乔诵芝去倒垃圾回来,说了这个消息。
“这么坏的人就只被抓去挖冰吗”邵母很为小姑娘感到愤怒,“就该把他阉了”
“挖冰也不好受的,听说有人连续挖了十几天冰,脚指头都冻掉了,为了活命从膝盖下面全截掉。”人废了,跟阉了也差不多,没办法出去祸害人了。
“青青他们还没有回来”乔诵芝听房间的动静。
“没有呢,不过也快了,一会儿换我们去领,亲家母你先去换衣服,记得戴好围巾捂住耳朵,那天在外面见到一个没有耳朵的人可把我吓一跳,这该死的天真的太吓人了。”
乔诵芝点头“我这就去。”
物资船处,乔青青和邵盛安与邵盛飞已经领好物资了,之所以还没有回家,是因为她遇到一个熟人。
邵盛安之前工作的公司是做软件开发的,熬了一年后宣布破产倒闭了。乔青青工作的外贸医药公司也遭受重创,现在就是在熬日子。
今天遇到的熟人,其实是乔青青原先公司的老同事,许久未见,老同事心中还有颇多吐槽的话,拉着乔青青说个不停。
“我早就辞职了,给我主管的位置我也不干,这年头九九六是赌命,我惜命呢前几个月就开不出工资了,上头虽然说不允许商家不收货币,可是钱就是花不出去你拿钱去买东西,人家偏不卖给你,你也没法子一个月三万快工资啊,却连我自己都养不活,我看啊,上头肯定也知道这种情况,知道咱们普通老百姓靠工资活不了,所以才一直在发救济粮工资后来老板说拿公司的药抵,我要那么多保健品做什么,保健药物能吃饱还是能穿暖,我拿出去换别的物资都难,这年头没有人愿意要的,我看公司就是要逼退我们销售岗,反正这年头不用吆喝,大家都抢着买,我听说工厂那边福利好得要死,我都想转岗过去了,可惜没能成”
老同事吐槽公司精明死抠“要是拿实用的药物做工资,我还勉强乐意干,现在找一盒退烧药都难公司这是在赚国难财啊,大把大把的药还往国外出口,简直神经病”她凑到乔青青耳边小声说,“听说是用黄金珠宝结账的,我听说咱们公司老总家建了一个地下保险柜,几百立方全都堆满了黄金”
乔青青听了直笑“没有这么夸张吧。”
老同事呵呵笑“肯定有点夸张,八卦嘛,都是越说越夸张的,不过几百立方的保险柜没有,几十立方肯定有的,现在做药的行业都是暴利”
后来再遇见这位老同事时,她说“听说公司被查抄了老总被抓了这么久才被抓,老总后台也是真硬。”
乔青青很少关注外面的事情,每天只专注于自家,与老同事重逢听了些八卦消息,也算是充实了日常生活。可惜的是老同事没有在这一片待很久,一个月后,她说他们一家要走了。
“本来到这里来也是暂时的,我家公找到更好的地方了,所以我们又要搬走了,青青,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乔青青送了她一瓶面霜做临别礼物,老同事很惊喜,抱了她一下“好好保重。”
送走这位交情一般的老同事,乔青青难得有些感伤。天灾末世之中,每一个认识的人都是见一次少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别。
道理她都明白,但乔青青从没想过跟魏医生的分别也来得这么突然。
取物资的第二天是周六,乔青青依旧前往魏医生家学习。一年时间相处下来,两人取得了较为深厚的情谊,魏医生的孙女在乔青青带来的米面、奶粉的投喂下,虽然看起来瘦弱了些,但好歹健康长大了。
“今天太冷了,你明天别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
“也不是那么冷,这种温度我已经习惯了。上楼吧,我把你的口粮放好就走。”邵盛安背了半袋米,一袋面条,还有火腿、菜干和鸡蛋若干,这些既是乔青青这两天的口粮也是她的学费。
上了楼,邵盛安去敲门,开门的仍然是魏医生的儿媳妇。儿媳妇生产时大出血,人抢救回来了但身体很差,家里的大人都出去找活儿干赚取物资养家,平时魏医生休假,只有儿媳妇带着女儿在家里陪伴她。
门一开,乔青青先看见的是魏医生儿媳妇憔悴惨白的脸,随后就听见屋里头嘈杂的声音,屋里沉闷的空气中夹着血腥味。
她的心立刻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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