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穗真的嫁进了王府。
她无父无母,主子也已不在人世,所以简简单单拜个天地、敬几杯茶,这礼就成了。
程序看着那身大红袍,忽然有些期待自己成亲时的模样,也有点想念容错。她知道他与程瑾言在密谋,也不敢轻易打扰他。
自从禾穗嫁进来,东院比以往更鸡飞狗跳了。
二嫂也不去回春堂调理身体,每天鸡蛋里挑骨头,专门找禾穗的茬。然而禾穗本就是伺候人出身,端茶倒水洗衣服都是基本功,根本难不倒她。
这便让二嫂更生气了,急火攻心,身子一天比一天差,脸色也渐渐憔悴。二哥面对着一个黄脸婆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小丫头,选择哪边立竿见影。
于是她更厌恶禾穗,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现在三姨娘也不向着她,她在东院失去了威信,失魂落魄地在院子里游荡。
脚边滚过一颗蹴鞠,她垂眸看一眼。
程鑫急急地跑过来捡起蹴鞠,紧抱在胸前,畏惧地看着二嫂,不敢往前也不敢往后。
看见孩童白白嫩嫩的样子,二嫂心里一阵窝火,神智不清醒,眼眶里充斥着红通通的血丝。已经由不得她思考,几乎是条件反射折断手边的细竹,断裂处木茬参差而狰狞。
眼巴巴望着尖口朝他刺来,程鑫吓得动弹不得。
啪啪,清脆两声石子落地。
女人的手腕霎时紫红一片,那半根竹竿咔哒落地。她愕然,怒目看向坏她事的人。
他身上的红,不是颜值的鲜红,而是干血一般的黑红,配上那张冷峻的脸,在光天化日之下徒生阴森之气。
明明是外人,程鑫却转身跑到他腿后躲好,没有丝毫胆怯的意思。
红衣男子抱起程鑫,目光如刀,一寸一寸收割她的皮肤。
女人瘫软在地,满头大汗。
容错没再理会,抱着程鑫大摇大摆往西院去:“你长姐不是跟你说了,不要随便来东院,怎么不听话?”
程鑫搂紧他的脖子,声线发颤:“是蹴鞠跑过去了,二嫂好可怕呀。姐夫,你是来找长姐的吗?”
他奶声奶气的“姐夫”叫得容错心肝微颤,他把他放到连廊上,拍拍他的后背:“别再靠近了,去玩儿吧。我要和你长姐恩恩爱爱,也别来打扰我们啊。”
程鑫压根儿听不懂“恩恩爱爱”是什么意思,高兴地跑去找小侄女。
“你对孩子说的什么虎狼之词!”背后传来又怒又喜的女声。
程序靠在西院门口的石柱上,满脸幽怨地看着他:“我还以为要给你准备白事了呢。”
容错捏她的脸:“呸呸呸,有你这么咒自己夫君的吗?”
“什么夫君!”程序又脸红,急得跺脚,“没过门儿呢,你再胡说,我就……我就……”
“就怎么样?”容错笑着靠近她,“就亲亲我?”
“不要脸。”她转身就走。
说实话,程序和他一直没脸没皮的,突然矜持起来了,容错很不习惯。他蹦跳着上前搂住她:“程瑾言要造反了。”
西院没什么人,他们两个说话也不会被外人听到。
“造皇上的反?”
“……”容错咂咂嘴,“想什么呢,当然是造太子的反。晋王被斩首的事情你可知道?”
“我有听爹说过。”
“这是拿晋王开刀,我和程瑾言已经达成共识了。其实我仔细想过了,他当皇帝也不错,至少我这欺君罪,能翻篇儿。”容错瞄一眼她头上的发髻,正是他送给她的那只,“如果太子登基,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程序唉声叹气。
容错转到她面前,拉起她的双手,柔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可能这就是命吧,他的一生注定波折,也注定不平凡。”程序有意无意地用手指抠他的掌心,“要我说,太子也真是的,明明拉拢你我两家,他当皇帝的机会更大吧?”
“要不怎么说他蠢呢。”
程序多了分担忧的神色:“那这样的话,你与明察兄……”
容错眼神一暗:“我会去说服他,但如果他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了。”
只能敌对。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把所有的愁闷都吸进肚子里,而后笑嘻嘻地看着程序:“我忙里偷闲来见你,可别聊这些糟心的事儿了。”
“你现在进出的是皇宫,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小心。”她把每一个字咬得都很重,生怕容错听不到似的。
“放心吧。”
他近日奔波搜查太子的罪证,觉少劳累,神色有些疲惫。容错靠在石壁上,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程序被他看得心跳加快,不自在地摸了摸步摇和发髻,心想是不是哪里歪了、哪里又勾到头发。
容错拿下她的手腕:“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程序忽然觉得心安,春风卷走残留的倦意。
不过片刻,容错忽然拉着她进屋。
她慌了。
该不会要在这里……这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