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染大字不识几个,写信倒是特别积极。她在信里将倪府近日的情况全数告知她,比如倪夫人不喜欢女儿,孙婷独自一人带着小女孩在院子里玩耍;比如倪允彦看在孙茹的面子上,对孙婷百般照顾、但晚上总留宿她屋内。
紫苏从书房取来纸墨笔砚,在花岗岩上磨墨。
程序提笔只回了一句话:若有身孕后,当心孙婷,务必保住孩子。
她给赵素染的药,效力足,可也有副作用。有极大可能造成新生儿夭折或胎死腹中,她之所以如此提醒,是想把赵素染的注意力转移到孙婷身上。
若是孩子没了,孙婷也难逃其咎。
程序在收信的时候,紫苏瞥了一眼偏门的高墙:“最近怎么没见容侍卫,难道他就地伏法了?”
经她一提醒,程序确实发现,容错有十几日没来了。因关盏住进西院造成许多不便,她本想等他来的时候再同他商量。
结果,他竟一直都没来。
反倒是关盏整日在她身边晃悠,诗经也背不全,烦都烦死了。
“喜儿姐姐,你瞧这牡丹花开得真艳。”关盏又跑来和她搭讪,负手站在身边,仰头看着满墙的娇花。
以为自己是李白转世。
程序莞尔一笑:“关盏弟弟,那是蔷薇。”
“……”关盏自知学识疏浅,但他听大姐说过,此人胸无点墨,草包一个、整日好吃喝玩乐、斗蛐蛐,他自认为两个人一定臭味相投。
“在西院住得可好?”
“好,好得很。”
当然好了,每天早上醒来,都有专人为他收拾床铺、伺候他更衣,伙食更是美妙,顿顿山珍海味,几天就把他吃胖了。
“喜欢就好。”程序垂眸浅笑,虽温柔体贴,举止间却淡漠疏离。
奈何关盏不经世事,完全看不懂:“有喜儿姐姐在,我当然喜欢啦。”
“小姐,三少爷来了。”昭雪守在西院大门口,高声喊道。
程序快步走过去:“三哥,什么事?”
三哥满头大汗,看起来很着急:“妹妹最近可见过五皇子?”
程瑾言?
“月前有见过,怎么了?”
“五皇子失踪了。”
五皇子已经失踪多日,但皇宫上下口风很紧。这也是他今早进宫上朝无意间听到大臣们的谈论才得知。
庄明察正在斟茶,门板大力拍到墙壁上,惊得他手抖,全数撒在托盘里。
“对不起,少爷,没拦得住……”莫聪愧疚地看着庄明察。
他看一眼门口面带愠色的少女,摆摆手:“没事儿,你先下去吧。”
“容错人呢?”程序懒得跟他客套,单刀直入,连坐都不想坐。
庄明察重新刮沫搓茶,准备给程序倒上一杯:“他随性,我管不住他,怎么可能知道他去了哪儿。”
“那程瑾言失踪的事,你总知道吧?”
男子摇香的手一顿:“你是来找我们算账?”
“真是你们干的?”程序怒色渐浓,“疯了吧,容错是想被抄家吗?”
庄明察听出她话里的不同意味:“你是在担心缚行。”
“他死了谁保护我!”她的大仇还没报完呢。
“……”庄明察把茶倒得七分满,“此事我并不知情,我也有好几日没见他了。”
“上次你俩是什么时候见的?”
“月初时,缚行随宋将军出征安南,此前来与我道过别。”
“出征?”程序不关心战事,并不知道容错一个锦衣卫千户还需要随军打仗,随的还是最年轻明威将军的兵。
庄明察耸耸肩:“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程序是跺着地走的,莫聪在外面听了以为桌椅板凳全倒了,急忙探头查看自家公子有没有受伤。
***
夏夜的虫鸣断断续续,东院第二厢的碰壁声也断断续续。
男人嗓音粗犷,甩手大吼:“我说了我不同意。”
“你有什么可不同意的,那是我弟弟,事情成了就是亲上加亲。”女人耐着性子劝诱。
男人坐在床边有些动摇,仔细想想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不是害了喜儿嘛!”
关盈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让我弟弟娶喜儿是害她?行啊,不愧是王府的孩子,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乡野百姓!”
她说着,站起来收拾包裹要回娘家:“我们关家高攀不起,我带着关盏回家。”
大哥最受不了她这一套,连忙上前好话哄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走,别走。”他按住关盈的手,“我要是介意,也不会娶你啊不是吗。”
“那你什么意思。”关盈气出眼泪,“反正你就是嫌我们关家的子女不好,我们关盏不配你那个嚣张跋扈、什么也不是的妹妹!”
她哭出声来。
大哥把她抱在怀里哄着:“好了好了,都照你说的来,别哭了。”
关盈把一小包药粉偷偷交给关盏:“戌时之后约喜儿品茶品酒,记得把这个加进酒中。你要喝,喜儿也要喝。”
关盏拿起来打量一番:“这是什么?”
“你别管了。”
“姐……”
关盈厉声呵斥他:“你想不想住在王府了?”
“我想,我想。”
“那就按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