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与程序无关。”
他像夜深人静时蒸腾入星河的那盏孔明灯,寄托放灯人所有的愿望与思念。
倪允彦冲她笑笑,大义凛然的样子好似铁面包青天:“是这位孙小姐自己摔下去的,程序并没有推人。”
孙婷见自己深爱的男子站出来护着别人指责她、让她当众下不来台,自嘲地笑笑。
男人,什么狗屁东西!
周至王妃紧绷又尴尬的心情这才松懈下来,笑道:“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小事化了吧。姑娘赶紧回去擦擦身子,别着凉了。”
看戏之人暗觉无趣,嘟囔几声一哄而散。
程序眼含泪花,晶莹剔透,小模样精灵又令人怜惜地瞧着他:“谢谢你替我作证,还好你看见了。”
倪允彦暧昧一笑,伸手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泪:“其实我并没有看到,但是我相信,你不是会推她下水的人。”
他声音极轻,融到风中即刻消散。
但程序听清楚了,心底起了波澜。
五月初五这日,按习俗,与他人交换自己写有祝福的香囊,以驱邪、避害、保佑平安。
倪允彦虽然出身商贾之家,但为人好交际,在官家公子千金中混了个脸熟,不少人围着他问想和谁交换香囊。
程序还未及笄,此前也从未参加过类似的活动,除了哥哥姐姐之外,鲜少有认识的同辈人。她安静坐在木椅上,和紫苏、麦冬插科打诨。
后来,倪允彦说,他就是喜欢程序岁月静好的模样。
男子手持绣满丁香花的香囊,向她走来:“程序妹妹,我想和你换个祝福,你看如何?”
有人肯和自己交换,程序自然开心。她大方地将紫苏代她绣制的香囊递给倪允彦:“给,我这里可是最好的祝福。”
倪允彦笑笑,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又多情,在触碰到她手的那一刻,意味深长地勾住她的手指。
程序倏地收回手,又羞又恼。
他不愧比她年长七岁,心思重。倪允彦在香囊里放的分明不是祝福语,而是约程序游湖活动结束后在醉云楼见一面,想请这小妹妹品茶。
程序原本就喜欢热闹,他又喊来一群友人相陪。熟悉之后,程序便能独自出门会友品茶下棋了。
其中一位肥头大耳的钱庄少爷无意中提起倪允彦的妻子:“你与素染近日关系如何?”
闻言,倪允彦的笑容僵了僵,瞥一眼好奇听墙耳的少女:“就那样。”
“素染是谁?”程序多嘴一问。
“他妻子啊,成亲得有半年多了吧。”
程序这才知道,倪允彦已经娶妻了。不过她并未多想,她就没打算和这个人有什么发展,只当他是哥哥。
她也只是好奇男女感情之事,随口问道:“你们俩感情不好啊?”
“我们俩……”倪允彦叹口气,娓娓道来,“我们两个成亲之后,有一天她跟我说,她要回娘家,我便和旧友彻夜畅谈。然而三更时分,家中的小厮来告诉我,他见到少夫人与一名陌生男子进了西沙客栈。我便带人夜闯客栈,结果看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睡在一起。”
说到这,程序震惊之余,隐隐有些同情他。
“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我们家丢了好大一个人。我休书都准备好了,可是大伯劝我再给她一次机会,我娘也哭着劝我。所以,唉,勉强过吧。”
“要我说,你就该再纳个妾。”朋友说这话时,瞟了一眼事不关己的程序。
“她对不起我,我也没必要把她放在心尖儿上。”这话听起来很公平、很有道理。倪允彦突然在桌下牵住程序的手,深情款款,“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一切都有我呢。”
程序这才明白他的明示暗示。
男人一妻多妾,都是那皇帝起的好头,她不介意倪允彦这段过去。但是,让程序一个堂堂藩王府的嫡女做妾,那是绝不可能。
程序把话说的很清楚:和离,她愿意嫁过去。
然而倪允彦神色有些为难:“这刚成亲没过一年就和离,我爹娘的脸面往哪搁?序儿,你等我,我一定会娶你的。我一看到你,心情就好了。你就是我的心头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他实在太虔诚,几乎每日都在强调这件事情,强调对她的喜爱。在与程序的书信中,也无时无刻在表达爱意,送她彼岸花,称此为千年一遇的奇花,代表了他对她至死不渝的爱。
程序信了,便真的义无反顾地在等他和离。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但,那是开在三途河岸的接引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