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也是明媚轻松的,撒着细碎的光。
她换了个姿势,取走宁殷手中那碍事的茶盏,扶着他的肩与他面对面。
虞灵犀唇上红妆未褪,眨了眨眼睫凑近些。
“礼尚往来,我能给殿下一个回礼吗?”
她气息轻快地问。
宁殷眸中暗色流淌,却见满身女儿香萦绕,虞灵犀侧首,将自己的芳泽贴在他淡薄的唇线。
先是碰了碰,而后轻轻压紧。
宁殷平稳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
少女柔软的气息颤颤拂过,他愉悦地半眯起了眼眸,抬手托住虞灵犀的后脑轻抚,直到她憋得脸颊绯红,方垂首启唇,反客为主。
虞灵犀开始推他,然而纹丝不动。
直到马车猝然停下,他们的唇齿撞在一块,舌尖尝到的淡淡的血腥味。
小疯子嗅到鲜血味,总是会格外快乐些。
虞灵犀惊魂甫定,宁殷却是笑得温柔,欺身喑哑道:“怎么不继续了,嗯?”
“静王殿下。”
马车外传来虞焕臣清朗的声音,驭马高声道,“你要将舍妹带去哪儿?”
是兄长!
虞灵犀忙不迭坐起,却被宁殷一只手按住。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灵犀
还想跑第三次?”
宁殷惩罚的捏了捏她腰间嫩肉,“本王可不是有耐性的人。”
“我哪有要跑……”
虞灵犀刚想反驳,而后反应过来,宁殷所说的“跑”,并非是实际意义上的那种跑。
第一次是兄长打进府中,第二次是今晨阿姐来接她,第三次……
的确有些不厚道。
“你当众将我带走,兄长定然担心,亦不好回家与爹娘交代。何况,这也不适合继续……”
最后一句,她咬在唇齿间,几乎低不可闻,哄道,“我去和兄长说两句,让他放个心,可好?”
宁殷的眼神凉薄至极,危险至极。
马车外传来一阵吵闹,王府侍卫道:“小将军,你不能擅闯!”
虞灵犀顾不得许多,捧着宁殷的脸颊亲了一口,而后忙不迭整理好衣裙,撩开车帘钻了下去。
车帘一开一合,宁殷的眸子也跟着一明一暗。
他缓缓直身靠在车壁上,半晌,抬手触了触被吻过的地方。
“兄长。”
虞灵犀披散的墨发间沾着碎雪,歉意道,“让你担心了。”
虞焕臣一眼就瞧见了妹妹下唇上的破皮处,目光一沉,连冲进去宰了宁殷的心都有了。
“岁岁,跟哥哥走。”
虞焕臣肃然道,“只要你不愿,这天下就没有谁能从哥哥手中抢走你。”
虞灵犀笑了笑,温声回答:“没有谁抢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岁岁,薛家的事已经解决,世间再无可胁迫你之人,你又何必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虞焕臣将利害摆在她面前,字字明白道:“你生性纯良,若和逆正道而行的人在一起,那天下的口诛笔伐或许不能伤他分毫,却足够让你心力交瘁……到那时,你该如何自处?”
“我知道的,兄长。”
虞灵犀眸光澄澈,字字清晰道,“可是兄长刚才也说了,当初我离开他是迫不得已,现在既然自由了,我为何还要委屈自己?”
“你……”
虞焕臣看了眼毫无动静的马车,视线再次落在妹妹身上。
也不知道那卫七给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三番五次的,岁岁一遇见和他有关的事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执拗。
今日静王当街抢人,无非是向世人宣告占有。经此一事,还有谁敢向妹妹议亲呢?
卫七这人心机深、手段狠,非常人能及,
哪个做哥哥的,会不担心妹妹受伤?
虞焕臣心情复杂,向前道,“你决定了吗,岁岁?”
虞灵犀点点头。
“我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由身,让我像普通女子那般和心仪之人待会儿,可好?”
她放轻了声音,小声道,“天黑前,我会回府向爹娘请罪的。”
“傻岁岁,你何罪之有?”
虞焕臣轻叹一声,紧绷的嗓子稍稍松懈了些,“晚膳前我来接你。若有人胆敢冒犯欺负你,哥哥决不轻饶!”
最后一句话,俨然是对着马车中的宁殷说的。
“谢谢兄长!”
虞灵犀福了一礼,带着轻松的笑意,“兄长慢走。”
虞焕臣走向前,轻轻抚去妹妹发顶的碎雪,这才转身上马,回去复命。
虞灵犀立刻撩开车帘,钻了进去。
宁殷靠在车壁上倚坐,见她进来,便抬了抬眸子。
虞灵犀有时候会觉得,宁殷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
或者说,他简直强悍得不像是个人。
譬如方才他还和自己吻得热火朝天,此时已能冷静地坐在车中,不见半分情-欲沉沦。上辈子也是如此,他享受着虞灵犀的伺候,有时会疯得厉害,却极少主动沉沦其中。
虞灵犀有时会觉得,他是个十分冷淡的人。
是的,冷淡。
尽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经历,虞灵犀依旧感觉不到他对情-事的热衷,更像是遵从身体的本能。
这大概,也是前世他没有别的女人的原因。
这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虞灵犀收敛飘散的思绪,坐在宁殷身侧。
她轻轻呵了口气,搓着微凉的指尖道:“我方才和兄长说的话,你听见了不曾?”
宁殷看着她,眼底有墨色流淌,漫不经心道:“哪句话?天黑前归府,还是晚膳前回家?”
虞灵犀一噎,蹙蹙眉头。
她说了那么多句剖白之言,怎么宁殷就只听见了这最没用的一句?
“那是让兄长安心的承诺。你想啊,若得不到家人的祝愿和认可,我即便和你在一起也难以放心。”
虞灵犀解释道,“再说了,即便是正经谈情说爱的璧人,婚前也不能日日夜夜黏在一块儿的,何况我们还没……”
“不是你的姘夫吗?在乎这些。”
宁殷单手攥住她的指尖,拽入自己的狐裘中贴住,忽而道,“皇帝赏赐的那座宅邸布置好了,我命人在书房中,造了一间极大的密室。”
话题转换得太突然,虞灵犀指尖贴着他硬朗炙热的胸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把灵犀藏在那里面,可好?”
宁殷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手掌,计划道,“这样谁也不会来打搅,我们便能日日夜夜在一起。”
一点也不好。
虞灵犀哼道:“密室太黑了,我不喜欢。我喜欢和你一起在外边,看这风花雪月。”
宁殷笑了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虞灵犀便知道,他又在半真半假地吓自己,
这个性子恶劣的人,虞灵犀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顺势靠在宁殷怀中,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对了,虽然现在薛家暂时失势,但你不可不防。”
虞灵犀想起前世的前车之鉴,认真道,“我怕有人暗中对你下手,听见没?”
宁殷垂眸看她,想起了之前收到的那盏谜面天灯。
“当初信誓旦旦要嫁给薛家,而今又来关心本王。”
他抚着她的头发,慵懒道,“这马后炮,是不是太晚了?”
这人真是!
怎么还翻旧账哪?
“我那时不这样说,你能放我走么?让我成为你的累赘,再躲在密室里看你伤痕累累却无能为力?”
虞灵犀一想起宁殷当时遭遇的一切,仍是止不住心中闷疼。
她将手从他怀中抽离,转过身道:“关心自己心爱之人,无论何时都不嫌晚。”
一股脑说完,虞灵犀方觉胸中舒畅,如释重负。
这些话,她终于能说出来了。
没有赐婚,无需隐忍,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宁殷:你是我心爱的人。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久到虞灵犀以为宁殷没有听见时,却见一股大力揽来,将她拽入怀中紧紧拥住。
虞灵犀后背磕上硬朗的胸膛,心尖儿都震得发麻。
“对我坏点没关系。”
宁殷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耳畔,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嗓音轻哑道,“不许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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