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城上人。
今日城下鬼。
旗色如罗星。
鼙声殊未已。
妾家夫与儿。
俱在鼙声里。
乌云密布，雷声轰鸣，却滴雨未见。
第一次，濯清涟听见李奕莲六神无主、焦急无比的哭声。
“仙子！仙子！仙子！”
满身血迹的李奕莲抱着被披风紧紧包裹着的女性，冲入云中仙居。
“救救！救救楠！救救她！”
血迹与灰尘模糊了与李奕莲相似的脸。
掀开披风，血肉模糊赤/裸的娇小躯体，勉强能够辨认出伤口由五种不同的武器造成。
还有体温，低于活人……
濯清涟依然进行了施救。
必须救她！
濯清涟强忍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呐喊。
请活过来！
原本比常人要温暖的手，此时十分冰冷。
李奕莲拉开濯清涟的手，泪花闪烁，温柔地笑着道谢：“谢谢你，仙子。已经够了。”
李奕莲小心翼翼地裹好李奕楠的尸体，抱起。
“莲，你受了伤！我替你……”
天空太高了，濯清涟的手无法企及。
阴阴沉沉的天空依旧像枯竭了一般，只有日益染红的土地与河水。
没有活人，只有灰烬和火焰。
即便这是战场，也过于异常。
鬼神亦退避三分，阎（炎）帝降临。
红莲赤炎，大地震动，洛阳巨坑。
五位龙子，扒皮抽筋，置于龙宫。
龙王惊吓，窒息而亡，战争落幕。
这场战争，唯一的赢家只有继承皇位的荒淫无道的东苍三皇子。
积聚已久的雨水，终于伴随着无尽歌颂与赞誉，滂沱倾泻而下。
战争的灰烬被冲去，伤痕依然清晰可见。
“成伤和成思，只有你们两个？成安呢？”
“还能去哪里，南海。”
“！”
“莲哥哥，你要去哪里？！”
“闭关修炼！”
无法解释为何濯清涟在喧哗雨声之中依然能够听见——李奕莲静悄悄地将装有火灵芝的布袋与风火二鸟之血的竹筒置于门外。
因为连日失眠与劳累，昨日趴在桌上睡着了的濯清涟弹起，冲进雨中。
这一次，必须留住他。
否则，『莲』会消失。
知鱼桥之上，濯清涟从后面紧紧抱住落寞的李奕莲。
“对不起，仙子，我就是觉得没脸见你。”李奕莲以轻松调皮的语调说，“当时拍着胸口说要帮逸雪实现梦想，转过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莲，我曾经认为眼泪是世上最没有用的事物。”
“无论流多少泪，死者都不会复活，痛苦的事情依然会发生。”
“所以，我一直没有哭。”
“直到，我遇见了名为‘涌泉’的地灵。它长得又小又丑，还特别爱哭。风大一点，阳光烈一点，甚至声音大一点，都会大哭叫痛，泪如涌泉，因此得名。”
“然而正是这么脆弱的涌泉，能治好狂笑病——由于精神问题导致无法控制自己狂笑不止的一种病。”
“原来眼泪也不是一无是处，笑容也能是一种病。当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我顿时释然了。”
“所以，莲，难过的时候可以哭出来，不必勉强自己笑。”
“仙子，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李奕莲转身，雨水冲刷掉了他的眼泪，太久没展露笑容的脸变得十分扭曲，“我听不懂。”
“听不懂这个，还有另一个。都说男人对女人的眼泪没有办法，你是例外吗？”
李奕莲破涕而笑，将濯清涟拥入怀里：“事实证明，我不是。”
回到居室之后，濯清涟吩咐完阿荣烧水之后，将李奕莲拉进房间。
“莲，把衣服脱了。”
“仙子？！”
濯清涟翻出两条干净的布巾，把一条披在自己的头上，将其中一条递给李奕莲。
“擦干身体，让我检查一下。”然后，濯清涟继续在柜子里搜索。
“……”李奕莲带着纠结的表情默默照做。
翻出合适的衣物后，转身来到李奕莲身边：“果然……一堆伤。”“下半身呢？”
“仙子！”
“？”濯清涟一脸不解地看着满脸通红的李奕莲。
“这样不太合适……”
此前多次为他疗伤都有触碰他的身体，怎么忽然就不合适了呢？
如今两人的关系不一样了，李奕莲自然开始想入非非。
濯清涟无语地看着李奕莲：“思想别那么污浊，只是普通的检查。再者，我都看过了。”
“什么时候？！！”
“一开始，救你的时候检查了全身。”
“……”“那……怎么样？”
“外表看起来很健康。”在身为医师的濯清涟眼中，那就是人体的器官之一。
“？？？”李奕莲一脸错愕。
“怎么了？难道有问题？那你跟我说说有什么症状！”
“仙子……你这个治病狂！！！”
最终，是阿荣完成了李奕莲的身体检查。
连续几日，李奕莲挥枪练武，大汗淋漓。
“莲，今日到此为止吧。过度操练会加重身体不必要的负担。”
“我是在排空自己脑内污浊下流的想法。”
当晚阿荣确认李奕莲身体基本痊愈。
“莲，伤是好了。但是，心情不佳有损健康。”
“仙子，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我是觉得你气过头了。”
“仙子，我完全理解你作为医师的立场。”李奕莲表示委屈，“但是，我还是觉得仙子你对我的反应是不是可以特别一些呢？”“现在对你而言，我好像依然只是普通的病人，而不是你喜欢的男人。”
“那个时候，确实没有特别的想法啊……”
李奕莲摊倒在床上，然后用被子裹住自己，冷冷地道晚安。
濯清涟深呼吸，将门窗关好之后，她没有离开房间。
“？”感觉到濯清涟的视线，李奕莲坐起身，“仙子，你还有事吗？”
濯清涟沉默不语。
李奕莲叹气，开始郁闷地解开衣带：“仙子，阿荣检查过了，我的伤真的好了。”
“莲，你这个傻子！！”手放在衣带上的濯清涟满脸通红。
“？！！”“仙子！！对不起！对不起！！”李奕莲也涨红了脸，十分慌乱，“我，我、我……就是耍枪耍过头，傻了！”
衣带上的手放下了。
“仙子……仙子！！请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羞涩的濯清涟声音变得十分轻柔，“我就是……忽然勇气不够了……莲，你说点什么吧！”
看着满脸娇羞的濯清涟，李奕莲深呼吸，张开双臂。
——“清涟，我爱你！”
——“莲，我也爱你！”
濯清涟扑进了李奕莲的怀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