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庄律和仝纯无语地看着眼前的三人——蹲着抱膝深埋，身体持续轻微抖动的姬瑞燐；烧掉身上彩带捆成的粗绳，叠加前身的连体襦裙和两颗绣球后，一手重重将义髻扔在地面，一手用袖子拼命擦拭浓妆右脸的镜明；妆容拙劣，一身风骚女装张开双臂迎接他们的莫欺。

哑然过后，庄律与仝纯绽放营业专用笑容。

仝纯跟庄律低声抱怨：“是来找你的吧？花钱分我一半！”

庄律冷冷回应：“你全拿去。”

整理完毕的镜明入座，愤恨地盯着等待期间提出表演节目请他帮忙做助手而现在左拥右抱的莫欺。

本来镜明想压下怒气开展正题，怎料坐在对面的姬瑞燐没有崩住，“扑哧”一声，侧身捂嘴憋笑。

镜明抓起切好的几片苹果，向莫欺扔去：“说好的大变活人！”

手握苹果串的莫欺狡辩：“确实是‘大变’活人啊。”

“你！”

莫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算是给镜明赔罪：“能博红颜一笑就不要这么计较啦！”

双手按着云纹漆案的镜明，心里不断重复：“这些碗碟打碎要赔不少钱。臭老鼠，出去之前我忍你！！！”

等镜明将怒火压下，姬瑞燐也再次绷紧面部，尽量不与镜明对视。

“所以，贵客莅临雏凤楼究竟有何目的？”

“来找焚人妖物的线索。”回答完仝纯的莫欺转向庄律，“帮帮朋友呗？”

在庄律开口回应之前，仝纯抢话质问庄律：“你与妖物有关？”

“何止有关！”莫欺用绿丝带将庄律与仝纯的手绑在一起，“律让妖物帮你铲除了父母！”

“有你这样对朋友的吗？”被仝纯拉着衣襟的庄律冷冷地看了一眼莫欺。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别误会。我只是看厌了你故意嬉皮笑脸向我炫耀父母宠爱让我羡慕的样子，所以想看看父母死了之后你还会拿什么来维护自己那点卑微的尊严。”

“你！！！” 仝纯气得鼓红了脸，却吐不出一句话。

镜明将仝纯的手拉开：“只要骄傲地活着就行。他妒忌的是你认真又努力活着的样子。”

“哈哈哈，也就纯会把成为恶心的雏凤楼头牌当做人生目标了。”庄律后退，灵动转圈，以小家碧玉那种淳朴的笑容说道，“可惜这事也要讲天赋。”

终于，庄律亮出能够直接粉碎仝纯的武器：“再者，无论你怎么努力，你那可怜的姐姐都不在这个世上了。”

“不许你提我姐姐！”

仝纯挥出的手被庄律紧紧抓住：“而我，将给我姐姐一个幸福的未来！”

一个黑影掠过。

——“已经没可能了。”

扭打在一起的庄律与仝纯，拉开二人的镜明，与莫欺齐齐转向肩上停留着乌鸦的姬瑞燐。

“庄望南被破獍烧死了。”

“？！”细细凝视神情严肃的姬瑞燐之后，庄律暴怒，抄起桌上的碗碟扔出，“你说谎！”

“哗啦”数声以后，仆从气喘吁吁地闯入。

庄律大吼：“没你的事！”

“……”仆从欲言又止。

姬瑞燐庄重一问：“你不是来收拾碎片的吧？”

仆从点头：“庄律姑娘，你姐姐去世了……和仝纯小姐的父母一样……”

“你骗人！你骗人！”庄律抄起漆案扔向仆从，仆从下意识躲到凛然站立的姬瑞燐身后。

“你姐夫方才托人送的口信……希望你能尽快过去……”

“不可能！不可能！”庄律大闹了一番之后，捡起地上的碗碎冲向姬瑞燐，“你这个乌鸦嘴！！！”

姬瑞燐纹丝不动，被铁线拉住的庄律拼命挣扎。

为什么庄望南会被破獍好烧死？

邻人如此说道：“她不是个好母亲。”“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竟然不管不顾！”“孩子刚开始肯定会闹，但是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哄孩子多难的事啊？真的不懂为什么望南哄不好！”“带孩子就是女人的本分，望南哪来的脸要求丈夫帮忙带孩子。”“她相公不要太好，没有嫌弃是个女儿，还给她买了小鼓和娃娃！”

将孩子交给隔壁大娘的庄望南的丈夫如此解释：“我没有骂，也没有动手，就是火气上来大声问了两句为什么不哄孩子，望南就想不开将孩子摔回摇篮，自己出门去乐坊了！哪有她这么做母亲的啊！”

庄律未曾想到最体贴的话竟然是出自想要通过讨好庄望南来取悦他却在照顾孩子两天之后重回梨园听戏的母亲之口。

“这娃不要太蠢太闹。不会喝奶，每隔大半个时辰都要哭闹，哄半天都哄不好。虽然我没什么资格说，但就偶尔陪着玩一会儿，孩子一哭就扔回给她娘，这就叫好男人？望南到底还是像我，就是没我命好。”

庄律不知道母亲究竟是不是为了讨好他才说这样的话，即便是又如何？如果母亲真的想取悦他，他希望母亲能够代替庄望南去死。

姬瑞燐的话语响彻他的脑海。

——你一定会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