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需要确认赤色耳坠究竟为何物。

接管崦嵫矿场之后，镜明掌握了一定的玉石知识，但是没有发现哪种红宝石与耳坠材质相似。镜明也特意请教过玉石珠宝商，但是对于耳坠的材质、产地与制作者也一无所知。

“不知道。”这是开明兽的答案。

“……”

不祥的人类离开了笼中，看着镜明落寞的样子，开明兽便补充了一句：“但是，我认识能够判别它的家伙。”

“这是十二耳。”开明兽抱来一只狗，与名字一样，他拥有十二只耳朵。

十二耳十分紧张，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冒犯开明兽的事情。

“别担心，只是想让你帮忙看一下这只耳坠究竟是什么东西。”

松了一口气的十二耳转动着全部耳朵，闭眼专心在脑海里搜索，睁开双眼的同时报出——

“这是重明火晶！“

重明鸟，能辟除猛兽凶灵等灾害的神灵之鸟。而重明火晶，是将重明鸟之血以三昧真火精炼而成的水晶。

“……也就是说，这个耳坠是重明火晶制成的……护身符？”镜明的心在滴血。

“这样说也没错啦。”十二耳转动着两只耳朵，“不过重明鸟已经灭绝数百年，你究竟是怎么得到这个的啊？”

“我捡到的……”镜明认真地看着十二耳，“请问十二耳你有没有办法帮忙找到这个耳坠的主人？”

“如果是在昆仑的话没有问题，但是这个不是在昆仑捡到的吧……”

镜明垂头丧气地从十二耳的小爪中接过重明火晶耳坠。

“你想知道这个主人的事情？”十二耳小心翼翼地问。

镜明点头。

“那你去问问罗刹……唔唔唔……”开明兽用手钳住了十二耳的嘴巴。

木脸滚动，现在表情图纹是“X△X”。

“开明兽？请你让十二耳继续说。”

“为什么你要找耳坠的主人？”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大概是因为她，我才能成为五相。”

白虎面具少女用血液治愈镜明时，他确实感觉到身体里某种东西被衔接起来了。而且，按照金霞老人的吩咐，木头只有在镜明身上看到完整的圈时才能将笼中石蛋交给他。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遇见白虎面具少女，镜明永远只会是那个弱小无力的镜明。

“刚刚你让我帮忙处理的那个人类男子，他说……他说，白虎姐姐会死……”镜明哽咽，“因为我，没将……这个护身符还给她！！”

镜明用力抓紧开明兽的手，恳求他放开十二耳。

近六百年来，开明兽也见过不少情深款款的人类，但是在真正需要他们为深爱之人付出代价时，他们的真心便显露。

“凡事总有代价。”木脸滚动成“=——=”，十二耳的嘴巴自由了。

但是，十二耳依然不敢轻易开口，确认开明兽点头后十二耳才说出了那个名字——罗刹鸟。

腾蛇腾空又降落，将镜明与木头送到一座山谷入口，二人往阴冷的山谷前进。

罗刹鸟的住处位于昆仑与笼中交界处，阴气聚集，白骨堆积如山。

镜明站在白骨堆前，木头扯着镜明的衣服躲在后面。

一阵妖风吹过，白骨堆的一个骷髅头看着镜明，开口说话，那是一把喜悦的女声：“请进。”

白骨瞬间组成了拱门的模样，镜明牵着木头跨过了拱门。

昏黑的室外变成了灰调的室内，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面画满眼睛的屏风，有的惊恐睁大，有的兴奋眨眼，有的无趣扫视。镜明从左边绕过屏风的时候，屏风上所有的瞳孔都向左移动。

罗刹鸟保持人类年轻美女的模样，黑色长发，以灰色衣裳遮去大片白得可怕的肌肤。双目闭合的她沏好茶，示意镜明在她的对面入座。

“所有不请自来的人类都只求我一件事。”她依旧双目闭合，但毫无疑问她正在看着镜明。

据说，罗刹鸟曾师从招摇山狌狌——通晓往事的神灵之兽，因而罗刹鸟也通窥探过往之术。

与未来不同，过往是确定的，因而能够通过相关法术探寻。

“镜明。”未等镜明自我介绍，罗刹鸟已经叫出镜明的名字。

“哇！”罗刹鸟发出一声惊叹，“年纪轻轻还真是厉害，西兑兑氏。”

“嗯……”

面对肆无忌惮地窥视自己过去的罗刹鸟，镜明只能无奈地将想隐藏的一切锁到心的最深处。

好一会儿，罗刹鸟未有说话，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看”镜明，最后定下结论。

“嗯嗯嗯。虽然说不上精彩，但也不算无聊。”

罗刹鸟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热茶：“我可以帮你。”

镜明太熟悉那种笑容了，所以他在等，等面露狡猾之笑的罗刹鸟开出条件。

“只要你将眼睛给我。我可以稍微等等你，等你把金瞳炼成。”

“啊啊啊啊啊，我最喜欢西兑人的金瞳了！”罗刹鸟忽然兴奋脸红，回忆着西兑金瞳的美味，垂涎欲滴。

欲擒故纵的她当然知道金瞳并不是随便可以修炼出来的。

“选吧。”罗刹鸟用闭合的眼睛盯着镜明，露出诡异的笑容。

无论镜明如何选择，罗刹鸟都一定会吃掉他的双眼，只不过区别是人间绝品的情深之瞳，与无味眼珠罢了，早已习惯人类虚伪的罗刹鸟对情深之瞳毫无期待。

有谁会为了连半日的时光都未曾共有、对其一无所知的少女白白交出自己的未来？

再者，答案或许比失去双目更为痛苦。

镜明低头，没在看自己握紧的双拳。

无力的自己、心脏被掏空的明镜、手握明镜心脏的林古，还有白虎面具少女不停地在镜明的眼前转换。

左手移向胸前，镜明紧握着藏在胸口的耳坠，深深地笑了，那是无可奈何地苦笑。

最终定格在他视线里的是站在晨曦朝阳里的白虎面具少女。

不是因为害怕负罪，也不只是因为感谢。

明明早已经放弃了——

明明没法和她活在灿烂的阳光底下——

不可思议，为何直到现在才察觉这份感情的真正意义。

不可理喻，这样的自己竟然恬不知耻地抱有一丝期待。

——“我的眼睛，你拿去吧。”

罗刹鸟一时失神，她的窥往之术固然不完美，她亦深知镜明紧闭心扉，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看漏了什么，她能肯定镜明绝非无私之人，亦能肯定镜明对利益得失计算分明。

因此，镜明的回答对于她而言过于意外。

罗刹鸟睁开了双目，她的眼睛同样是黑色，却不像现在镜明那双黑眸那般令人动容。

“那把耳坠……交给我……”罗刹鸟断断续续地说道。

轻轻地，耳坠被放到罗刹鸟那只白得吓人的手上。

罗刹鸟再一次闭上双目，但更多的眼睛从她的脸、脖颈、手臂冒出。

进来后一直紧贴着镜明的木头，吓得抱紧了镜明。

黑色的雾气聚集在罗刹鸟周边，眼睛们左顾右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