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能做什么？

我用几乎失明的眼睛端详镜中的自己。

脸，倒是没有烧伤……还是先保留吧。

某日秃鹫大发雷霆，原因是货物和草龙珠园被查了。但是，他很幸运，那批不是罂粟，而负责草龙珠园清查的又是尹空，所以最终草龙珠园只是落下以劣充好的罪名，被罚款和限期整改。

秃鹫向尹空抱怨，尹空也是百般无奈。战争发生后，进出货物抽验以古玩、金器、武器和丹药为多，谁会想到白昴江竟然会临时起意下令抽验酒水，还偏偏有个经营风月场所的相好一直都有订购『九曲回肠』，一下就发现草龙珠园大火后依旧有『九曲回肠』高价出口，便立即命人清查。

草龙珠园被列入重点监察对象，继续以高价劣酒掩饰贩运罂粟，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终于，我还是回到酿酒的本业了。明明在兄长死后我觉得自己不会再酿酒了，但是一直留着自己那份酒曲。

自记事起，我就跟着兄长酿酒，也模仿兄长钻研新酒。说起来实在很奇，以前总想着让自己酿的酒流芳百世，结果完全拿不出像样的成果。现在想着自己酿的酒终有一日覆灭，竟然酿出人间绝品。

我拿此酒与秃鹫谈判，秃鹫当然对身为缇莎心腹的我有所防备。不过，当我将与缇莎的恩怨道出后，秃鹫松动了。

他巧言令色要求我交出秘方，被我一口回绝。我说因为有兄长前车之鉴，我怕兔死狗烹。然后，我表明对他的生意毫无兴趣，只希望得到草龙珠园。因为草龙珠园是靠我兄长的『九曲回肠』复兴的，而『九曲回肠』已经灭绝。我要草龙珠园是为了纪念兄长，也是为了夺回原本属于兄长的财产。

秃鹫当然不可能将草龙珠园拱手相让，所以我装作勉为其难，提出只要秃鹫同意以下三个条件，我就让步。

我必须被尊为草龙珠园的主人。

新酒所得收入全归于我的名下。

必须缴纳罂粟所得收益的二成作为使用新酒名义的酬金。

我开出的条件也并不过分，“求酒若渴”的秃鹫已经打算与我合作。但是为了不让我得寸进尺，以需要对泽玉和缇娜负责的理由，秃鹫希望我只在草龙珠园被尊为主人，并让出一半新酒所得和一成罂粟所得给二人。

最终我同意只在草龙珠园被尊为主人，并占有新酒全部所得和一成罂粟所得与秃鹫达成合作。为表诚意，我将新酒命名为『九天揽月』，比喻秃鹫与尹空豪情壮志、才能卓越。秃鹫与尹空听后十分高兴，欣然应允。

秃鹫行动十分迅速，在三个月的停业整顿结束时，便完成『九天揽月』的整体商品规划和新运输链的开辟。

『九天揽月』一经推出便大获成功，成为名流富商饮宴首选之酒。

秃鹫为降低被查风险刻意控制供应量，加之先前三个月的断供，罂粟价格暴涨。『九天揽月』首次离开西兑就令秃鹫赚得盆满钵满。

我倒像是助纣为虐了。如果我要是什么都不做，是不是更好？

秃鹫始终对我所有防备，草龙珠园自然不必说，盐泽城内也是眼线遍布，我被日夜监视。所以，我基本只呆在草龙珠园，西夜庭就是我的宫殿。完成酿酒工作后，我就弹弹胡琴与琵琶，养养鸿雁。

那是只受伤掉队的鸿雁，脾气十分暴躁，但与我“情投意合”。伤愈后一脸要陪伴孤单的我的样子，赶也赶不走。我为它取名“青天”，不久后它成为了我的眼睛。

青天帮我监视秃鹫和尹空时还替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九天揽月』推出三个月，秃鹫正春风得意时噩耗传来，曾令他深恶痛绝的昴江晋升国主，以清水为首的监兵会如火如荼地开展各种清查行动，众多金氏因徇私枉法和滥用职权被惩处，当中就有罂粟运输链里被收买、负责出关抽验的金氏。

又一次，秃鹫运气很好。那名金氏保命为上，对罂粟之事绝口不提，并积极供认其他罪行。由于案件积压，那名金氏所涉不法之事未有继续深入，迅速结案。

但是，我终于下定决心。

佟小四单纯老实，正因如此秃鹫才会信赖他，把仓库管理与出货工作交给他打理。我借着『九天揽月』仓储和出货问题，频繁与他接触。加之我故意使坏，让其他仆人都不想与我接触，到最后连给我买东西、送饭菜的这类琐碎工作也落在佟小四身上。

到头来，我成了与仇人缇莎一样的女人。

男人啊，何时才能不屈服于女人的美貌。

我利用佟小四向昴江国主以草龙珠主人的名义赠送『九天揽月』与迎春花图，对我唯命是从的佟小四从不怀疑我的用意，也按照我的要求对秃鹫只字不提。

当青天窥见被国主指派的一行人突访草龙珠园时，我既兴奋又担心。

两名尹氏加一名佟氏能战胜控制了整座盐泽城的秃鹫吗？

窥见少年偷偷将白玉笛和钢珠链藏在厨房时，我心中大石莫名放下一半。所以，我帮助少年发现琉璃瓶的秘密。

第二天，青天窥见尹空完全没有发现少年根本没陪主人拜访他时，坐在前往艳阳谷马车里的我差点笑出了声。

明月当空，胡琴不息，青天相助，少年顺利避过守护与机关，抵达谷中关押我的木屋。

倒地声之后月华倾泻，驱散了黑暗。

“我是镜明。”

“金楼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