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不过一刻，日夜兼程的三人决定今日就地歇息。满天星辰于翡翠湖之中熠熠生辉，牛郎织女鹊桥欢喜相会。微风吹拂，波光粼粼，彷如当日绽开纷飞的黄金光粒。

“说起来，那时候昴江大人看见了什么？”

“？”昴江满脸疑惑，“什么时候？”

“葬礼。”

“我应该看见什么？”昴江反问。

“？！”“玄武君的金蝶呀！”

“没有。”昴江语气平静而坚决，“金蝶怎么了？”

“那只金蝶停在我手上的时候……”镜明顿了顿，“我看见了明镜……”

“这样啊。”昴江温柔一笑，然后抬头看着满天星辰，“看不见一定是因为我很害怕吧。”

“害怕什么？”

“害怕知道真相。那究竟是死者留下的思念，还是自我安慰的妄想。”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镜明错愕，陷入了沉思。

无心一言，过于残忍。

如此自觉的昴江用空灵悠长的笛音，带走了镜明的忧伤。

“清水大人，现在都只弹筝……”

“活该。”毫不留情的二字从曾是清水挚友的人嘴里脱口而出，然后他眉头紧皱，“原谅，对于我而言也很难……”

正因为是挚友，才无法轻易原谅。

“我以为昴江大人不会再吹笛了。”

“这是很重要的力量，现在的我不能放弃。”星辉用倔强点缀着昴江的双眸，“而且，我也不想否定过去的自己。虽然十分狼狈，但是过去我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徒劳的。”

“昴江大人真的很强大啊……”镜明暂短的人生已经写满悔恨。

“只是比你强而已，我还有很多不足。”

往日的昴江并不会如此谦虚，这种成长在镜明看来实在过于心痛。比起现在成熟稳重的国主，镜明更喜欢从前自由无拘、放浪不羁的昴江。他究竟要变得多强大才能令世人满意呢？

“我们与别人不一样，稍微出个纨绔子弟或弱一些都会被说‘果然外来人就是不行’。”“我们不能给东秀国主丢脸。”

虽说西兑氏族不靠血缘传承，但是依旧有血脉被称为白氏名门，人才辈出。自昴江有意识的时候，就在家人的严格管教下读书习武，不得有所怠倦。虽然有参瑶的爱护，但生活还是非常令人郁闷。为了从毫无色彩的生活中逃离，他不断变强、变强。直到二十岁成为白氏前三，令其他人哑口无言后，他才终于自由自在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对别人而言，或许只是很短的时日，但是对他而言那些日子已经足够漫长。

现在，他又一次站在了起点，向着遥远的目标前进。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和国主一样强？”来疾真心求教。

“变强的方法很多。不过，首要的还是坚定不移的决心吧。”

镜明与来疾都认为自己拥有足够的决心，为了变强可以付出一切。但是在真正的强者看来，他们的觉悟远远不够。

“我并不是说可以拼死努力这种决心，努力是理所当然的。”昴江停顿了一下，“我举个例子吧。你已经靠努力走到了尽头，现在唯一能更进一步的方法是杀死一个人，你们会不会杀这个人？”

沉默，是镜明与来疾给出的答案。

“这个问题没有对错，重要的是无论如何抉择都坚定不移，绝不后悔。”

“那……尹遥大人会怎么做？”

“我会杀那个人。”

“即使是重要的人？”这是弱者对强者的挣扎。

“是啊。对于我而言，无论谁都没有自己重要。”

“……”“但是，你现在为了大家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弱者只能玩弄言语刺伤强者。

“我并没有不喜欢，只是还不擅长而已，笨拙到你看了都会心疼。”

“我……”镜明哑口无言。

怜悯强者的弱者实在太过傲慢了。

“一开始我也很迷惘，究竟要怎么样才能令大家都称心如意。但是，我在见到那个人的真容之后，我就明白了。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尽善尽美。”

上善若水深海般的眼眸下隐藏的悲伤与悔恨令昴江至今无法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