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日的跋涉,两人再次回到了山中的栖身之所。陆一鸣忙着从马背上卸下采买的东西。而尹惠芯则坐在树下的一节横木上傻傻发呆了,显然还没有走出初次杀人的惊恐中。
“不要有负担,他们本就是该死之人。”收拾停当的陆一鸣,坐到旁边安慰道。
“你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杀人不是你该做的事情,没有必要如此的为难自己。很多事情,想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很难。比如复仇,古往今来有很多千古流传的复仇故事,他们我信仓单,最终手刃仇人,听起来荡气回肠,可歌可泣。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付出来怎样的代价,又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呢?很多人复仇后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舒坦。更多的是失落和迷茫。毕竟杀人不是杀鸡宰羊,很多人也许一辈子都过不了心里的坎。哪怕明明知道这个人十恶不赦,这个人该死。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太过执念,生活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去体验和关注的地方,我们不要为了过往的不幸,在搭上自己的余生,也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这几个月你都没有笑过,这不该是你应有的样子。当然我不是说你的仇就不报了,也许有别的方式,比如交给我。”
“谢谢你,一鸣哥。我没事的,的确,今天我很紧张,但我一点都不怕,真的一鸣哥。我一点都不怕。你知道吗?今天我杀死的那个狗汉奸,当时他看向我的眼神,像极了那个天杀的鬼子,我看到他我就想起那个鬼子的样子,那一刻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就想着杀死他。杀死他一千次,一万次。更让我欣喜的,我做到了,我真的杀死了他,我很高兴,我能报仇了,我有了报仇的能力,但我又很恨,恨这老天爷为什么没有让我早日遇见你,早日遇见你,我有能力杀了那个天杀的小鬼子。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一鸣哥,这辈子我一定当牛做马的报答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哪怕为你去死。”尹惠芯流着泪激动的说道,心中积压多日的苦闷在这一刻全部发泄出来了,这些日子,她在无数个夜里默默哭泣,心中的苦、心中的恨,心中的迷茫却不得一丝发泄,直到今日,在一个作恶多端的狗汉奸身上发泄了出来。这也许是这个作恶多端的狗汉奸积的唯一一件功德。
“不要这样,这不是我想要的,也是毫无意义的。我希望你把我当成朋友,当成兄长,当成亲人,但唯独不要把我当做恩人,我不需要一个女孩子为我当牛做马,更不要你为我去死。我只希望你好好的生活,快乐的生活,就像以前一样,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作为我的附属,你应该有你的价值,你的生命无可替代,你明白吗?”陆一鸣扶着尹惠芯的肩膀宽慰道,他不是一个细腻的男人,多年的服役生涯,让他习惯了命令与服从,直来直去,所以他只能直白的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至于有没有用,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谢谢你,一鸣哥。呜呜。。。。。”尹惠芯趴在陆一鸣的肩头再次哭了起来,百味杂陈,却唯独没有了悲伤,
黑山头镇,侦缉队队部。
“怎么回事?知道谁杀了他们吗?”一个干廋的,一袭黑衣,留着一撮小胡子的家伙愤怒的对着一干下属责问到。此人正是侦缉队队长刘俊,黑山头镇大地主刘长荣的儿子。鬼子占领黑山头镇以后,刘家父子就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赏了他一个侦缉队长的头衔,由他的家丁护院为骨干,组建了一个二三十人的侦缉队,专门为小鬼子打探反满抗日活动的情报,并协助关东军围剿,由于刘家父子在当地鱼肉乡里多年,也挣下了不菲的家底,所以特别害怕抗联的报复,所以做起事来格外的卖力,几年间,由他出卖而被鬼子杀害的抗日志士多达上百人,对方圆百里内的抗日活动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可谓血债累累。由于黑山头镇算是方圆百里内的大镇,日军在这里留了一个分队的鬼子,和一个排的伪军驻守,加上前些年关东军对这一带的血腥围剿,附近已经没有成规模的抗日武装了,所以刘俊虽然血债累累,却一直没有被人清算。
“现在还不清楚,在镇子外的路上被人发现的,我们去的时候尸体都凉了,也没有人证。”侦缉队副队长刘大应声道,刘大也是刘家的家生子,以前的刘家的护院头子,做事颇有头脑,被刘俊任命为副队长,平时他不在的队部的时候都是刘大在负责日常事务,刘家一共四个家生子,除了被杀的刘三刘四,还有一个刘二,此人是四人中身手最好的,所以一直是刘俊的贴身保镖,刘大调任侦缉队副队长后,他还兼任刘家的护院头子,负责刘家一家老小的安全。
“废物,在自家门口被人杀了却连对头是谁都不知道,都特么干啥吃得?”刘俊拍着桌子吼道,他很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多少年没有人敢对他刘家下手了,这些年手上血债累累,他生怕仇家找上门来。
“少爷,我看过老三老四的尸体了,身上没有枪伤,老三被人一拳打碎喉咙死的,身上没有其他伤势,显然是被人突然偷袭,一招致命的。老四的致命伤也是咽喉,但身上还有不少於伤,应该是跟人动过手,然后被人打死的。手法上看,应该是同一个人,此人身手不凡,应该是个练家子,应该是江湖上的人,只是不知道是周边的绺子还是路过的过江龙。”刘二分析道,四个家生子中他和刘二是亲兄弟,关系最好,自然不忍自己的哥哥吃瓜落,而他身手最好,一看两人的伤就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有心为刘大开脱。
“那就说不像是反抗分子所为咯?那就好,附近的几股绺子都是投靠了皇军的,一枪红,啸山虎,马鹞子和咱都有交情,知道老三老四是我的人,应该不会动手,老三老四虽然功夫不咋地,但好歹带着枪,附近绺子也没有出过这样的猛人呀?一枪不放就干掉他两,还把枪抢走了,我估摸着不是绺子干的,那就是江湖上的人了。妈拉个巴子的,在我刘爷的地盘上,你是虎的趴着,是龙得盘着,杀了我的人还想跑,他妈的门都没有,大刘,跟弟兄们吩咐下去,谁他妈找到凶手的线索,少爷我有重赏,另外派人五附近绺子传个话,有消息捎个话,能逮着最好,少爷我也有重谢。另外,贴个告示,悬赏捉拿,就说捉拿江洋大盗。妈拉个巴子的,简直反了天了。”一听不是反抗分子,刘俊就松了一口气。以他刘家的根基,在这一片,黑白两道的他都不怕,就怕那些不要命的反满抗日分子。
“是,少爷,我马上安排,然后亲自去趟山上。”刘大立刻应声道,深怕刘俊再朝他发一通邪火。
很快,悬赏捉拿江洋大盗的告示就贴满了黑山头镇的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