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甦笑眯眯地承下,试穿起来。有个身材好的婆婆真好,她披上厚重的皮草,于镜前忸怩造作地凹造型,门口传来热闹声音时,她如梦方醒,赶紧脱下来。
盼星星盼月亮,女儿来了!
但兴奋很快被石墨的脸冲淡。
他拎着秦好,看见莫蔓菁,率先避开了眼睛。秦甦屏住呼吸,生怕他们吵起来。
莫蔓菁冷笑,“怎么的,有了女儿忘了娘?”看见她都不叫她了。
石墨将女儿递给使眼色使得眉毛跳舞的秦甦,对莫蔓菁笑笑,“好久不见,年轻了几岁,没认出来。”他走近莫女士,垂首在她脸上扫视,压低声音,“针眼消得真快。”
莫蔓菁低骂,这臭小子。拆穿她打针。
“我们欢迎秦书沁小朋友回家!”莫蔓菁轻轻鼓掌,笑得得意洋洋。
秦甦一愣。
车夫石峰收起车钥匙,关照地拍拍秦甦的肩,“进去吧,也挺沉的。”
秦甦平日凶巴巴,窝里突然来了两个狠角色,她也只能歇声,低眉顺眼地避开战火主力地带。
她把娃娃放在沙发上,与她对视。
这几日她去看了她两三趟,不是哭就是睡,眼下难得平静。秦甦叹了口气,还是那双鬼精的小眼睛,贼溜溜的,不知道会不会长大。
大人们排队更衣洗手,月嫂与她秦甦宝贝带进房间,换衣服。按照长辈的话,出院旧衣服带晦气,要脱掉,丢掉,换新衣。
这是双胞胎由母体分离后第一次会晤,显然不对盘。安安静静的儿子在见到外敌入侵的瞬间,没长毛的眉宇一皱,发出哭啼信号。
照顾他的月嫂逗他,“怎么了,是不喜欢妹妹吗?”
秦甦纠正,“是姐姐。”
说完,小子闹得更厉害了,给奶、抱抱都不好使,小眼神使劲儿往“新鲜物体”这儿瞄。
这小妞额上星星点点的针眼,还有隐隐的胶布痕迹。秦甦说要擦擦,月嫂去打水的间隙,小猴子被哭声感染,也开始哭。
短脖子圆肚子摇来扭去,瘪嘴攥起小圆手。
秦甦脑袋嗡地,特效似的,猛涨两倍大。
除了扶住躁动的丫头,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石墨闻声进来,扶着脑袋,抱起姑娘,让她的头搭在肩上,轻轻拍背。他新生儿病房跑的比秦甦多,女儿抱了好几回,比她有经验,“没事,她喜欢哭。”
秦甦看到帮手,松了口气,摸摸小猴子额角的毛,“到底是女孩子,头发比儿子多好多。”
那边儿子一哭,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始吐奶,一口白汤由月嫂肩上淌下。
秦甦手忙脚乱地抽纸,“哎哟,怎么姐姐来了这么闹?”
这十天,他们当心得很,儿子吃得多,每回吃完都要帮他拍好会儿的嗝,他很少吐奶的。
门口莫蔓菁洗了手进来,笑得像个得意的老妖婆,“来让我看看秦书沁和石书沐小朋友。”
秦甦一边给儿子擦奶,一边堤防那边打起来,注意力不可谓不忙碌。
但石墨完全没了前几天反抗他妈的劲头。他笑着偏身,非常顺从地把闹腾的姑娘转交到莫蔓菁手上,“喏,你孙女。”
莫蔓菁一口一个“书沁”,叫得特别欢腾,一字一顿,特意强调给石墨听的似的。
石墨面无表情,甚至嘴角有隐隐的笑。
秦甦置身唢呐作为主角的交响乐现场,陷入育娃哲学三连问:她是谁?她在哪儿?她要干什么?
石峰走到她身边,问她忙得过来吗?
秦甦跟石峰交流比较少,不好意思地点头,还好还好。
吐奶完了儿子还在哭,她不由怀疑他嘘嘘或者臭臭了,于是把儿子放在床上,抓着儿子的脚脚,略显粗暴地查看屁屁。
石峰提醒她,“哎呀,慢点。”
秦甦急躁的动作赶紧放慢,看尿不湿都轻手轻脚起来。
结果是没有。石峰顺理成章的抱起孙子,莫蔓菁开心地隔着两张婴儿床,“石书沐,看奶奶。”
秦甦咯噔,拧起眉头小心翼翼地瞥向石墨,他似乎已经默认了这个名字,一点没有反驳。
娃娃视觉发育不咋好,声音倒是强烈敏感。隔空排山倒海地对嚎,秦甦一个没准备,被儿子震得捂住了耳朵。
月嫂到底见过大场面,没当回事,“宝宝都好奇,适应适应就好了。很快就知道这是妹妹了。”
月嫂还是没搞清楚。秦甦想纠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女儿确实比较小,比儿子小了一个月份的样子。就肉眼而言,她确实是个妹妹。
莫蔓菁没等吃饭,就匆匆走了,说要开剧本会议。石峰留下吃饭。
莫女士走前,一家站在玄关处组织了临时会议。三人脑袋压低,像地/下/党接头,很严肃。
石墨抬高声音说了句什么,秦甦支了半天耳朵也没清楚,但大概指向她捋出来了——莫蔓菁催石墨快点去改名,石墨没有反对,说知道了,石峰欣慰地勾起唇角,会议很顺利。
秦甦惊得眼珠弹出眼眶,弹簧弹跳,脑瓜一嗡一嗡,好像被娃嚎得有了后遗症。
前几天紧咬牙关说不改名的男人,居然改口了?
莫蔓菁一走,她用力清嗓咳了一声,叫来石墨。
石墨含笑走来,眼里俱是奸计得逞的精明得意。
秦甦与他组建两人小会。她压低声音:“怎么回事?”
“改名。”他勾勾女儿的下巴,小妞哭得一喘一喘,他心疼地拍拍她的背,“宝贝儿,我们以后就叫秦书沁。”
秦甦不解:“为什么?”
石墨指尖揉揉女儿绒绒软毛,淡淡开口:“我妈包了个大红包。”
秦甦两眼放光,忍不住地要抬高音量:“多少?”
“本来说五十万,我说太少了,刚在门口加到六十万。”
听到这里,秦甦已经完全不想提说“书沁”听起来像“淑琴”了,这一刻在她眼里,女儿叫秦淑琴都行!
他朝秦甦响舌,眨了眨眼,“我准备拖两天,估计她那个急性子还得催。”可能还有的谈。
秦甦惊呆了,完全没想到,石墨会把生意谈判那套用在了莫蔓菁身上。
而石墨显然学坏了,在大额支出的震惊和大额收入的诱惑下,学坏了。
他在公司问,小孩这么烧钱,你们都养得起?
同事说,这年头不啃老,谁他妈养得起孩子?这就是养下来用打火机烧人/民/币的机器。
今年逢ipo堰塞湖之困,手上几个千万级别的ipo最后关头撤销材料放弃申请,致使前面功夫打水漂,是白费工夫的一年。
石墨万万没想到,当年学金融的初始想法是挣钱让爸爸回家,结果变成了学套路坑爹妈。就说钱是个坏东西。
莫蔓菁差使不动石峰,亲自打电话来。石墨说不想改,老婆取的,听老婆的。
莫蔓菁开始洗脑,强调改名多好,以前她叫莫春娇,写什么都不对,投杂志都投不中,取笔名后才有所好转,最后直接把身份证改了。后来她人都不用出面,名字拿出去人家就觉得她有文化,资方都信任她。
石墨迟疑地“嘶”了一声,“那孙子孙女的名字就是等于是你取的,娇娇......没有什么表示吗?”
石峰经常叫莫蔓菁娇娇,这词除了她爸妈,只有石峰在叫。他一喊,莫蔓菁直耿的语气立马打拐,“干嘛?”
石墨直接投降,对亲妈也没什么隐瞒的:“我缺钱。”
莫蔓菁当然知道医院支出大,“给给给,我和你爸什么不是你的,求你改。”
他问:“都给我?”
她呸:“想得美!”
都给了,以后还有她说话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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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甦笑眯眯地抓起女儿的小手逗她,“秦淑琴,秦淑琴!我们可爱的淑琴!”
这名儿啊,可真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