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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秦甦问石墨, 你最喜欢我什么呀?

石墨说,很多,你很多特点都无可取代。

她假恼, 不要搞这些求生欲, 你就说实话。

石墨淡淡道,那行,我喜欢你漂亮。

秦甦:“......”

行吧,男人。

秦甦对石墨来说, 就像一颗很亮的星星,硬挑缺点能挑出很多, 暴躁健忘, 又傲又舔, 还反复横跳。

漂亮这种优势实在单薄,漂亮姑娘也数不胜数, 但秦甦让人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在她身上,一颦一动都神气活现,这就是天赋。

拿掉“漂亮”这个特质, 她也“漂亮”。

石墨眼看着怀孕摧残了她的精神意志,逐渐膨胀也逐渐萎靡,就像肚子里的胎儿真在吸食她的气血。

虽然她依然有说有笑, 但是住院后她睡眠时间越来越长,睡觉不叫醒会忘了吃饭, 跟她说下一句她就忘了上一句。嘻嘻哈哈完一闭眼就断电,石墨怀疑缺氧的不是宝宝,而是她。

上周抹油,他抹到一半,手顿住了。

石墨没敢告诉她, 下腹出现圈淡淡的蕾丝痕。

一整个孕期都在紧张的事情,最后掉了链子。秦甦担心小猴子体型小,被抢营养,住院后加大了餐量,尽管医生说这没什么用,但她不吃就心里难受。

他去香港前一晚,收拾东西,来病房晚了,她自己在抹油,低头看肚子发呆,见他来了还笑,假装没事。石墨帮她拉好裙子,低声说不多,就那一小片。

秦甦没什么反应,拖着沉沉的龟壳,最后一点爱美之心也消耗殆尽了,她说算了,快卸货了,健康就好了。

这点皮肉之苦算什么。

孕初,先还要美丽,拒绝哺乳,甚至肖想一场孕妇的春天,后来算星盘计较星座,一切想当然。

但前几天,秦甦看隔壁床哺/乳,内心已经彻底妥协了,低喃道,初乳对宝宝很好呢。

到了孕晚期,她脑子里只有卸货和健康,什么都不想争了。

石墨说别想了,宝宝一出生就要离开我们,去新生儿室。秦甦说,我看其他妈妈会挤了奶送过去的。

从决定生育开始,所有的plan abcd被不断打破,如果生命如此有力且神奇,那它也一定有它的plan abcd。

石墨蒙住秦甦的眼睛,“别想了,我们按照原计划交接棒。”

11月09号,石墨上午去香港,11月11号,02点落地,直驱往市区。

在医院他一人潇洒,实际部门忙到吐血。

跟眼下淤青得像中毒的同事道别,石墨厚脸皮自嘲,你们多担待,我要为国家人口和养老做贡献去了。

11月11号零点,秦甦付完钱,又刷了会手机,嗅着打折尾气,心甘情愿地又做了波冤大头。

待产包丢在床底,奶粉摞在床头,陆玉霞睡得打呼,秦甦激动得毫无睡意。

像跑了一波马拉松,兴冲冲启程,穿过人山人海,后半程要死要活,气喘吁吁,眼看这就要到终点线了,秦甦突然起死回生,抖擞了起来。

她发了条朋友圈,【啊!明天要拆盲盒了!不知年度最佳神算子是哪位!】

石墨驱车停在了医院后门,陪客床只有一张,所有人都储备精力,要求他落地回家赶紧睡,别黏糊了,正犹豫要不要上去,就刷到了她的动态。

石墨点击回复:【睡觉!】

时差买手潘羽织:【哈哈哈哈哈,我的妈!被抓包了!】

秦甦偷笑,赶紧把手机扔到窗台,阖目数女儿:一个女儿、两个女儿、三个女儿、四个女儿......

石墨轻手轻脚,穿过未及关门的哺乳产妇门口,飞快偏过脸,脚下慌乱。生命的源头总是原始的。

15号床的袋鼠妈妈,孕33周4天,兜在一圈粉色床边帘里。看起来甜甜的。

她上回躺在病床,说,我们好像在摇篮,还指着头顶的日光灯叫石墨看,“这是以后宝宝的视角。”

午夜03点,距离宝宝降临的第一个清晨还有三四个小时。

石墨走到床边,模仿大人看宝宝的俯视视角,注视秦甦紧阖的双目。睡着的秦甦像个小孩子,毫无攻击性。

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缓缓淌过。

石墨盯了好会,指尖抚过她额角的碎发,他徐徐俯身,唇未及附上,就听见清醒的声音:“采花贼。”

鼻息交织。

石墨贴上她的额头,与她鼻尖相抵,“还不睡!”

“我知道你会来。”点漆的眸子撞进他眼里。

“也猜到我会亲你?”

“嗯,这点豆腐你每次都会吃。”他总是能用很绅士的动作,占她不少小便宜。秦甦形容为,以前暗搓搓的心思利滚利,搞得现在随手在她身上揩利息。

一擦一摸,两人呼吸都加速。

无怪乎孕事常安排在男女对彼此深思熟虑的婚后,有社会秩序的官方流程,也藏着让男女赶紧尝腻鲜的玄机。

“还不睡?明天要手术了。”

“这是我最后一个自由的夜了吧。”

“不会的,我保证。”

她偷笑,拉拉他沾风的袖子,开心地表白:“你上次问我喜欢你什么,我这两天想到答案了。”

“你喜欢我只喜欢你?”

“......”她眨眨眼。

“你前天发消息给我了。”

秦甦:孕妇真是完蛋......

石墨来得很早,还带了早饭。秦甦怀疑他睡在了车里。

莫女士带了两个月嫂,挤在手术当天抓过来给秦甦面试,她和陆女士应付地点点头,都没什么心思。

所有人一边绷紧一根弦,一边又假装是桩轻松小事,僵硬着表情和动作打哈哈。

刚过七点半,第一台就来接了,袋鼠妈妈抱着肚子躺到移动病床。

地转天旋。

日光灯、电梯光顺着一行格状天花板,水母丝线斑斓漫散。

秦甦就像只海底动物,抱着便便大腹,用新奇的角度,躺姿观赏陆上世界。

轮子在下面滚动,耳边热热闹闹。

陆女士和莫女士开始猜男女,石峰认真听着,投出关键一票,女儿高票获胜,但结果并无卵用。

石墨一直跟着车头,这个位置好巧不巧,秦甦就对着他的裤/裆。也不是故意的,但没办法,就这么目不转睛了。

到手术室长长的入口,还有几步路就要进去了。

石墨交待她说,等会知道是两个儿子也别哭,呼吸分泌物多会影响麻醉。

秦甦咽了口唾沫,“你□□/开了。”

石墨一动不动,没听到一样,“知道了吗?别哭。”

她点点头。

她余光看见移门开了,又紧张地胡扯一句,“你都不低头看看吗?”

石墨刮刮她鼻子,牵起嘴角,“开了你早上手了。”

移门合上,她眼神粘着石墨,看到他对她做的最后一个口型:加油!

手术室的灯好刺眼,空调好冷。一切都冰冷冷的。

秦甦躺上去手术台,就没什么尊严了,尿管一插,腰麻一上,粗针一打,她接受了第一步张///腿羞耻和皮肉之苦。

主刀医生进来,秦甦很热情地打招呼。

他走到旁边,交待她别紧张,她情绪受激素影响很厉害,很容易哭。

“可以帮我缝得漂亮一些吗?”几十年带在身上的伤口呢。她趁还有最后一点话语权,赶紧举手发言。

另一个医生嫌病人要求多,官方说辞,“都一样的。”

秦甦才不听呢,妈妈群里都说有差别,依旧紧紧盯着主刀。他笑着说,好,他尽量。

她郑重地一字一顿:“麻烦了!谢谢!”

术前准备有些漫长,腰麻让秦甦和孢子们在实体分离前,感觉上先行分离。那一刻,她失去了沉重的麻袋感,开心了一下。卸货后穿掐腰小裙子的想法冉冉升起。

海底动物的身上遮了块绿布,头顶一簇灯光射/向肚皮,像照歪了的手电筒,她什么也看不清,但被解剖时又是清醒的。

她能感觉到刀划过肚皮,闻见烧焦的皮肉味道,听见“刀枪剑戟”的清零哐啷。

不熟悉她的医生问,知道男女吗?

秦甦眼球咕噜转动,不知是否在问她。

主刀替秦甦回答了,不知道。

秦甦皱眉,她知道有个儿子的,又没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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