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墨的目光落定在她的小腹,指尖动了动,又顺着习惯抄进了兜里,下楼去拿喝的了。
秦甦亦步亦趋,走到小型开放厨房处煞有介事问:“冰箱我方便看吗?”
“我的冰箱只有酒和水。”
“那给我来瓶酒吧。都有什么酒?”
石墨的手伸至矿泉水瓶边,听她这么说指尖一顿,还是取了两瓶水。冰凉的瓶身镇进手心,他问,“要热一下吗?”
“不给我喝酒吗?”她故意问。
“你怀孕了……”
“可都要打掉了。”
“那也得尊重生命,没打之前不要喝酒。”
这个时候话题是往打胎方向走吗?
秦甦不敢置信地看向石墨,那厮明明都接收到她的质问眼神了,居然避开,拿水壶开始烧热水。
她猛地蹿起股无名之火,屁股滑下高脚凳,扭身做势要走。
石墨眼疾手快地就好像在等她发火,一把拉住她,语气像是逗她,又像是哄她,“生气了?”
秦甦气到爆炸,用力甩手,一边发出龙喷鼻息似的喘气儿声,一边唇瓣快速张/合地嘲讽,“你都要打掉它了,还提尊重它。”
四目交兵,鼻息相撞。
秦甦一眼捕捉到石墨的动摇,并顺着这份动摇用眼神直勾勾擒住他。成人面具下,满是利己的陷阱与推诿,二十八岁的秦甦早过了幻想天降骑士的年龄,此事绑架谁都没用,抱怨女性身份也属徒劳。
与其暴虎冯河,不如三十六计。
气是真气,但她知道石墨的反应不算太差。你不能指望世界上哪个男人是天生的父亲,就像你不能指望哪个男生天生会恋爱,基因里刻着会照顾女生喝热水的习惯。
他们的心脏挨得很近,近到共振时能感受到小小的涟漪。石墨半搂着秦甦,喉结上下滚动,直到耳边炸起热烈的沸水声,一句屁也没能放得出来。
秦甦不遮不掩地迎接他的目光。从她笃定的神态看来,石墨已经是降兵一个了。
漫长的对视,他率先避开,含混地说:“你不想打就不打。”
石墨的工作常需与各种人见面,也习惯彼此并不产生好奇。按理,秦甦的人生他知道得够详尽了,更不该有好奇,可纵是秦甦直喇喇把答案写在眼睛里,他还是忍不住探究。他第一次被人盯得败下阵来。
不打?“可是两个!我养不起!”
秦甦毫不遮掩,在他后退一步准备倒水时,她的身体语言先一步,又牢牢地将他堵住了。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特权,她不必卑微地试探任何人,尤其男人。长得好看的人不需要费这个功夫,套一层虚伪外壳,说些假模假式的话。那类迂曲获利的社会套路是为那些保护自己免受拒绝与失望之苦的人设计的。秦甦,完全不需要。
他从顶柜随便取出两个杯子,“不是口渴吗?我们边喝水边谈。”
*
石墨很喜欢喝酒,用来装矿泉水的杯子都是glen威士忌杯,这种杯子底座短,杯身呈郁金香形状,杯口收拢,方便气味聚拢。
秦甦嘴唇在杯口来回蹭动,本想问问他都喜欢喝什么,嘴巴一张又马上收住话题,这扯东扯西还没完没了。遂大灌一口温水,单刀直入道:“你想要孩子吗?”重新组织,“不对,先问你养得起孩子吗?”
这个问题她心里早有了答案,但还是要走个流程,再确认一下。
“这要看怎么养吧。”
“普通养法。”
“那应该养得起?”他也不是很确信,现在孩子确实太贵了。
“好,如果我想把孩子生下来,你会愿意和我分担吗?”
石墨迟疑后很快点头。
秦甦试探问:“一人一个?”
石墨直起身:“还可以这样?”
说实话,从他点头分担那刻起,plan a、b、c一一划过脑海,比如向长辈交待、接着奉子成婚、后续一起养孩子,迅速过上肥宅婚男的生活。他整个人被突袭的重磅炸弹砸出多年未见的暴风情绪,只是这么多plan,独独没有想过分开养娃。
秦甦继续高亢地设想:“以我现在的经济能力是养不起孩子的,尤其是两个,如果养一个,我做自由职业者,赚兼职翻译的散活,那么时间自由些,荷包也丰实些。”只是不太稳定,但在出版社这两年她看得很明白,稳定等于贫穷。
石墨:“……”
“当然,如果你的经济能力允许的话,帮忙分担一下我孕期的生活费与医疗费用,生娃部分我肯定承担更多责任和压力,这个有一说一。”
确实有一说一,也太有一说一了。也许应该零点一、零点一地说。石墨眉宇紧蹙,“所以呢?”
“我们二八分?”
怕他觉得自己吃亏,她强调自己的身材和桃花都会因为生育而受损,而他作为男人完全没有影响,所以多出点是应该的。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石墨的脑子有一刻是嗡的,“这么说,你怀孕期间,我还可以有桃花?”
“可以啊,你是自由的!”说着,她严肃地板起脸来,“但是,她必须要接受宝宝。”
宝宝,吞吐这两个字,心跳都温柔了。秦甦的指腹在胖嘟嘟的杯壁摩挲,一点点不确定渐渐落定。
“……”石墨扶额想了想,“这么说,你怀孕期间也会谈恋爱?”
“会啊,如果有合适的话……”秦甦说是这么说,实际内心对中国男人接受关系的能力完全没信心。她轻扯唇角,眯起眼轻嘲一声,“呵,男人……”
“那……”
“嗯?”
“你想过孩子上户口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