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平和孟学斗诗的时候,戚秀才在讲课,结束后才听儿子谈及四方酒楼发生的闹剧。
众所周知戚鸿是促狭人,在说的时候他没直接把事挑破,而是留着悬念按顺序来的。先描绘场景,再说被请来做裁断的夫子们出了什么题,后面才是几轮比拼。
当戚鸿通过回想尽力复原出宗平搬那三首诗,戚秀才惊艳不已。
这个冷静持重的教书人难得把激动和欣赏挂上脸,一点儿不怕过誉极力赞道:“好啊!这几首诗写得好!宗平有这天分竟没早早去读书,拖成这样委实可惜。”
戚秀才还想回味一下,只见儿子满脸不以为然。
“这等好诗你居然品鉴不出?为父夸赞两句你还不服?”
“诗我服,宗平我不服,爹您不是也觉得奇怪?宗平有这天赋居然还能荒废至今?”
是啊,是奇怪,但也不是完全没说法,或许因为家中的种种变故,幼时家里老出事的话是可能把人带瘸。正当戚秀才这么想着,戚鸿拆了宗平的台——
“别家兴许有因为处境被埋没的,宗平可不是,爹你稳住,别激动,听我说。你觉得特别好没有旷世文采写不出这几首诗就不是宗平写的。”
“你刚才明明说这是他……”忽然戚秀才将眉一皱神情一肃,问:“诗是他拿出来但不是他写的,这居然是请人代笔?有这等才华还能不得志到给人代笔的程度?”
戚鸿呷一口茶:“也不是代笔,他说这是他授业恩师写的,包括前几天那首咏春的也是。不管是踏春那天还是今天这场斗诗会在他口中都是学生不忍先生旷世才华被埋没剑走偏锋做的局。”
文氏也在一旁,本没吭声,听到这儿感慨说:“还挺尊师重道。”
跟着听第二遍的戚敏捂脸笑道:“娘抬举他了,哥哥告诉我,他是已经暴露了才这么解释,没暴露的话谁知道呢?”
拆台事明明是戚敏策划,戚鸿偷偷执行的,不过在行动之前戚鸿答应过不对外宣扬,所以哪怕在父母面前他也装作不知情。
戚秀才失望的摇头:“不管怎么说这样诓人都过了。”
“敏敏早说过,他是为达目的什么手段都敢用的。”
……
抨击了一通之后,文氏说还有事,又忙去了,平常多数时间都在书房的秀才爹居然说他要出去。人走得看不见了戚鸿还在吐槽:“咱爹也怪,斗诗不去看,这会儿想起要出去。”
戚敏两句话就把事情说破了:“先前不知道会那么精彩,那个时辰爹有学生要教。”
“这会儿是去找人聊诗去了?”
戚敏犹豫。
戚鸿就纳闷了,这有什么好犹豫??“有话就直说。”
“那我说了?……爹不尽兴,也不是很相信你的记性……可别冲我黑脸,哥你回头跟咱爹发作去!”
戚鸿虚假微笑:“怎么会呢?哥哥我是这种人?”
眼瞅戚敏要点头戚鸿把人往旁边带了带:“不说这个了,我还是想知道妹你怎么办到的?就那个,偷偷送给秦夫子的那个。”
戚敏别开头不理她。
再问直接斜眼看来:“哥哥好烦,分明答应过的。”
好吧,一方面确实答应过她,另一方面身为哥哥总不能去勉强妹子,会被讨厌。
戚鸿不再问了,哪怕心里还是有许多疑惑,也就是自己偶尔会琢磨下,同人接触时都是不知情的模样。看宗平这个行事风格和反应力,他能想到暴露出去会招麻烦,敏敏有那个预知力不见得会怕,但身边有个毒蚊子飞来飞去还是烦人。
只能说好事不易做。
因为发展过于离奇,造成了镇上挺多人都有疑惑,不过他们也就是单纯疑惑,唯独有一个从秦夫子拿出纸条开始心绪没平和过,哪怕想出办法断尾求生还是无法安心。
说的就是在斗诗赛上一身狼狈险臭名远扬的宗平。
幸而他有急智,果断决绝的舍弃了原本规划的文豪路线,改走书商路子,准备将来打着为授业恩师及恩师好友们正名的旗号出书挣钱。
走这条路就谈不上什么地位声望了,只能说不至于糟蹋如今绝好的记忆力,能站在文豪的肩膀上捞金发财。
选了这条路后,本来十分的担心骤降到五分以下,宗平终于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能知道清明时节雨纷纷是杜牧写的,这人就只能是穿越者。还有一个信息是秦夫子说他提前就收到了那张纸条,在这个基础上还要算上策划以及执行时间,说明什么?
说明对方看穿他比较早。
宗平抄的第一首是韩愈的《晚春》,也就三天前,从这个角度分析藏身暗处这使坏的距离他绝不会远,估计当天就知道他抄了诗以及要和孟学斗诗。
是谁呢?
要说直接起过冲突的就是那个李耀发,但那是在踏春前,以冲突当时的表现来看对方不是个能绕一大圈对人打击报复的,他没这脑子。
姑且先把李耀发排开,其他里面瞧不上他的多,正面同他起过摩擦的少,要说最近教训过他的就秀才女儿,宗平觉得也不像是秀才女儿。
还不是凭直觉,他分析过:
第一,戚敏不是针对性打击,属无差别伤害。就像她之前说唐家人说李耀发那样,只要送到面前了,有点想法就说几句。
第二,一个精心策划了这种事情的人,居然没亲自来看斗诗会,那快/感不就少一半吗?宗平换位思考过,要是他,忍不住。
还有第三点,既然决定在暗地里使坏,戚敏那天有必要专程给批个命?这分明就是多余的事情,是个人都知道要算计陷害别人之前最好是低调藏身于人群,太出风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