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沉默又清晰，那水声是从何而来？难道是血液从自己身体里流失的声音吗？

罗寒烟努力睁开眼睛，眼皮就像粘了胶水一样的沉重，就连睁开眼睛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显得无比困难，好困，好想睡觉，全身无力，身体软的就像一滩稀泥，只想懒洋洋的睡去。

唯一一丝清醒的神志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能睡，会死的。血液在流失，伤势在恶化，肚腹被破开，肠子流露在外，身上的衣物被鲜血浸湿，把浓绿的草地染成暗黑色，死亡就像一片乌黑的阴云笼罩在头顶，寸步不离，他清晰的能感觉到死亡一步步在向他逼近……

该死的，他很久没有这样虚弱过了，竟然会被杨过那小子偷袭，玄铁剑穿腹而过，若不是老顽童和那个老秃驴联手，让他分身乏术，否则他怎么可能被人偷袭……在他与两个老王八蛋激斗最酣的时候，杨过突然来上这一剑，他竟没有避开，不但身受重伤，还重重的坠入谷底，若非途中有树枝抵挡一下，怕是早已身死了。

草地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罗寒烟艰难的睁开眼睛，用尽所有的求生欲，微弱的求救：“救救我……”

面前隐约看到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鞋尖上面镶着一颗雪白的明珠。接着一双纤细的小手伸了过来，那应该是一只女人的手，那双手并非是来拯救他的，而是扒开他的衣襟，在他全身上下游走，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没人会对一个将死之人动色心吧。

她在扒他的衣服，难不成真是个禽兽？

“艹，算了，全脱了。”陈灵在罗寒烟身上摸索一阵，没能找到解药，反而沾了一手的血，她拼命把手上浓稠的鲜血甩掉，打算把罗寒烟身上的衣服全部扒光。罗寒烟死不死并不重要，但无论如何也得找到七日丧命散的解药，她不相信像他这样疑心深重的人，会把那么重要的解药不带在身上，而是放在别处。

太倒霉了，居然会被几个人争斗时的余波打中掉下悬崖，她虽然人品不太好，但是也不能让她倒霉到这种地步吧，要不是下坠途中掏出腰带，随手往上一抛，卷住了崖壁上伸出来的一棵老松，现在尸体早就摔成肉泥了。

她当时用腰带挂住了悬崖上的松树，一点点的爬上了松树，然后又借着松树干，一点点的爬下了悬崖。她倒是想爬到悬崖上去，但是间隔的实在太远了，抬眼望去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头，而下面却能看到底，爬下来已经是万分危险，爬上去中途一个脚滑或者一个踩空那就是摔死的命。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爬下来，等着师父师兄来救比较好。反正师傅师兄不可能不管她的。

“救我，救我……”面前的人还在□□求救。

陈灵低头看了一眼他的伤势，腹部被利刃贯穿，雪白的肠子流了出来，雪白的肠子和鲜红的血掺杂在一起，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理论上把肠子塞回腹腔，然后再包扎好止血消毒，人也不是活不了。可这个武侠世界医术这么落后，真能活得了吗？

且不说罗寒烟是她的敌人，她有什么义务去救他？就算她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么重的伤势哪里救得了呢？

“你就是从我身上找到解药也没用。你师兄身上……的五毒摧心掌……必须由我来解……你总得……要他的命吧……”罗寒烟眼见生还有望，强撑着说完一大段话。这话确实打动了陈灵。如果杨过生命有危险的话，那么报仇雪恨，还有什么意义？她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师兄置身于危险之中不管不顾的。也许她可以赌一赌欧阳锋或者黄药师能不能研制出解药，但是她不敢赌。亲人的性命不是赌场上的筹码。

“如果我救了你，那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必须得答应我三个条件。否则我不救……”

陈灵眼珠一转，立刻开出条件，想要她救人，光拿解药来交换，那怎么够，太便宜了。她可不是经常做好事的。

罗寒烟命在旦夕，哪敢跟她讨价还价，连忙答应下来。

陈灵立刻用烈酒净手，进行简单的手术，先把肠子清洗干净，塞回腹腔，然后再拿出银针将伤口缝合，再厚厚的敷上一层止血药和消炎药。

大致手续差不多如此。

老实说她没有正经学过医术，如此草率的诊治，病人活下来的机率应该不超过个位数才对。

但是事情如此严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尽量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手术，因为罗寒烟分分秒秒钟都在失血，鲜血随时随地都在狂涌，这种失血量随时都有可能夺去他的生命。

失血量超过20%，就会危及生命，而罗寒烟的失血量恐怕不止如此，血液在身下凝聚出一个小湖泊，他半个身体都浸在血泊之中。

陈灵动完手术，看了一眼罗寒烟惨白的脸色，这种失血量，不输血必死无疑。只可惜现在没法验血型，陈灵知道自己身上是O型血，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能少量的给病人输入一些用来续命， O型血也比较常见，如果罗寒烟恰巧跟她是一种血型的话，那算是走了狗屎运了，现在也只能赌一赌了。

陈灵咬牙，没有专业的输血设备，只能自己造，去水边折了几根芦苇管，接着割腕放血，尽管她在武侠世界摸爬滚打了也快两年了，生生死死见得多了，但是刀子割在手腕的痛楚还是痛的她当场飙泪。

她估算着放了400毫升血，一次不敢输入太多，用芦苇管做牵引，为罗寒烟输血。

而她却不知道，一直半昏迷状态的罗寒烟却苏醒了过来，他看着陈灵将一个大碗放在自己面前，紧接着用刀子割开了手腕，鲜血喷涌而出，陈灵只割了静脉没有敢伤动脉，动脉出血可不好止血要死人的，鲜血哗啦啦的就像一条小溪从手腕上流淌而下，不一会儿就接满了一碗，陈灵又拿出新碗，又接满一碗，这才满眼含泪的用布巾摁住自己的伤口止血。

而这个时候她的眼睛里面已经充满了晶莹的泪花，“真疼啊！”她抱怨道，“要是万一没救活，那我可亏大了。师傅师兄在的话定不许的……”

罗寒烟心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势啊，手腕被割一刀，流了两碗血而已。他整个肚子被捅穿了，他也没掉一滴眼泪呀。难道这世间女子都这么矫情的吗？

是啊！她和他不一样，有师傅，有师兄，有义父，有无数的亲人和朋友，永远不缺人关心和照顾，本就有矫情的资本。这世间女子大多数都是如此矫情，只因有人惯着她罢了。

而他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没有亲人和朋友，即便是死在此处，又有谁会在意？

罗寒烟垂下眼眸，看着陈灵拿着芦苇管把那些血输进自己的身体里，一点一滴，就仿佛带着热量，让冰冷的身体瞬间温暖了起来。

头顶死亡的乌云已经开始消散，开始有丝丝缕缕金色的阳光，透过乌云照射下来。

罗寒烟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转好，就好像一阵温暖的春雨洒在了干涸已久的土地上，滋润着大地，那是春天的甘霖，那是生命的希望，是幸运的福音。

是她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