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衫高僧似乎沉浸在棋局之中,并没理会赫连高僧的催促,只是坐在蒲团上,一边以掌风推动着棋子,一边饶有兴致地点头,连声赞许道:“不错,不错,自古英雄出少年,老衲许久没与人下得这般畅快了。”
他仿佛下起了瘾来,一副要比到地老天荒的架势,棋子越走越刁钻,局面越来越难攻破,骆青遥使尽浑身解数,终于满头冷汗,在一处地方被彻底难住了,百般犹疑着止步不前。
他指尖微微颤动着,内力涌动间,衣袍扬起,似乎陷入了天人交战中:“到底是左边,还是右边?”
摆在他前方现在有两条路,这显然也是那青衫高僧步步为营,为他静心设下的一个“局”,只此一步,便可定下这盘棋的生死。
走对了,棋路迎刃而解,一切豁然开朗,胜利在望;走错了,便是如坠深渊,万劫不复,此局再无生机可寻。
骆青遥显然看明白了这一点,不敢轻易出掌催动棋子,只站在棋局外,犹疑不决,就像站在悬崖边上,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
辛鹤他们也有些急了,那赫连高僧更是耐心耗尽,自己也看不出个什么门道来,在一边急得直跺脚道:“肖痨鬼,你玩够了没,不都跟你说好了吗?别难为人了,快点结束这盘破棋!”
那青衫高僧坐在蒲团上,似乎对赫连高僧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定定望着骆青遥,他呼吸急促,目光在那左右两边逡巡着,陷在天人交战中,痛苦万分,根本难以做出抉择来。
赫连高僧急得又一跺脚:“肖痨鬼!”
那青衫高僧终于咳嗽了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素白的手巾,捂嘴轻咳了几下,状似不经意地将那帕子一扔,恰恰扔在了那处右边的方格里。
骆青遥眼前一亮,内力涌动间,一掌推向那棋子,“右边,是右边!”
棋局破解,第二层塔过了!
少年少女们欢呼间,那赫连高僧也是展颜大喜:“肖痨鬼,还是你够义气,回头请你吃素鸡!”
那青衫高僧坐在蒲团上,又重重咳嗽了两声,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给他们“放水”是一回事,但别“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了,多少收着点儿。
“年轻人,你很不错,棋路深得吾心,是谁教你的?待你们闯完塔后,老衲在这里等你,你我多下一局如何?”
骆青遥几人就要上到第三层塔时,那青衫高僧忽然对骆青遥开口相邀,骆青遥一愣,转身一鞠躬,谦逊道:“大师谬赞了,我的棋路是我爹教的,我尚不及他十分之一,待闯完塔后,我必定如约前来,再与大师下上一局!”
若说前两层塔都还在骆青遥他们接受的范围之内,那么第三层塔,可谓是一上去就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漆黑一片中,有什么嘶吼着,嘴里喷着热气,飞扑上了他们,姬宛禾惊声尖叫起来:“什么鬼,第三层守塔的不是人,是猛兽啊!”
那扑向他们的“东西”毛茸茸的,呼吸粗重,牙齿尖利,还不只是一头,似乎有好几头,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片混乱间,黑暗中却响起了孩童的笑声,也不只一人,似乎四面八方都是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层守塔的是什么兽身人头的妖怪不成?简直太惊悚了!
那赫连高僧却上前一步,护在骆青遥他们身前,扬声道:“大家别慌,没有妖怪,是我的几位小师叔,他们很顽皮,想捉弄一下你们罢了!”
他说到这,又从袖中拿出了什么,霎时芳香四溢,他高声喊道:“几位小师叔,你们想不想吃糖,天下最好吃的糖果哦!”
这语气简直跟哄小孩一般,肉麻至极,但塔中的灯光却骤然亮起,骆青遥与辛鹤他们一眼望去,难以置信,目瞪口呆间,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赫连高僧当真是在拿糖“哄小孩”啊!
偌大的塔上,几个粉雕玉琢,瞧起来不过五、六岁大的孩子,个个都骑在一头小白虎身上,眉开眼笑着,他们长得一模一样,骑着的小白虎也是一模一样,令人根本分不出区别,还以为塔中放了镜子,映出一人一虎的“分身”似的。
这便是第三层的守塔人了——灵虎六童。
六位“灵童”乃一母所生的六胞胎,生来就有灵根,骨骼惊奇,通晓兽语,与佛结缘,出生没多久就直接拜在了老方丈座下,成为了东鸣寺辈分极高的“灵童”,赫连高僧按照辈分还得叫他们一声“师叔”呢!
“难怪了,难怪大师要抢夏夏的糖果呢,这果然是大有用处啊!”姬宛禾忍俊不禁道。
众人望向那骑着白虎,几个馋嘴不已的孩童,一时间都是哭笑不得。
那赫连高僧却是恭恭敬敬地上前,将盒中糖果一一剥了,仔细喂去,嘴里还恭恭敬敬地喊道:
“见过小一师叔,来,张嘴。”
“见过小二师叔,来,张嘴。”
“见过小三师叔,来,张嘴。”
……
“见过小六师叔,来,张嘴。”
一共六个师叔,个个都喂到了,那些骑着白虎,粉雕玉琢的“灵童”们吃得眉开眼笑,含着糖果,个个还伸出小小的手,摸了摸赫连高僧的脑袋:“小岚子,乖!”
一时间,骆青遥与辛鹤他们再也憋不住,终于狂笑起来,那赫连高僧却怒了,一声喝道:“笑个屁啊,你们还要不要上塔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