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这轻笑萦绕在苏萤耳畔,让她觉得恍如梦境,不敢相信他竟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一时间愣愣地站在原地,仰望着身前那道清俊温雅的身影,连呼吸都在发颤。
那身杏黄色长裙自从上一次穿过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了,她将长裙叠得整整齐齐,压在了枕头底下,也压住了自己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过仁安堂,她也强迫自己将他的身影在脑海中擦去,默默以“丑奴”的身份潜伏在仁安堂里,接收琅岐岛上传来的指令,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今日,仁安堂即将关闭,她领着最后一份工钱,不知该往何处去时,他又出现了。
“小苏姑娘,仁安堂关闭后,你有去处吗?”付远之正好轻声问道。
苏萤抬眸望向他,付远之唇角微扬,声音更加轻柔了:“不如这样吧,你会种花吗?”
苏萤一愣,有些没听明白,付远之便接着解释道:“我是说,你会打理一些花花草草,做些简单的杂活吗?”
他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善意:“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将你安排进宫学里,那里有座洛水园,有专门的人在那里栽花种草,你愿意跟着她们,一同学习打理花圃,做些简单的活计吗?”
一番话说完后,苏萤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仰头怔怔地望着付远之。
付远之却又是笑了笑:“放心,我跟那里的鲁院首是好友,他应当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不知此刻身在宫学里的鲁行章,得知自己被付大人骤然归为了“好友”一类,会有何感想?
付远之见苏萤仍没有反应,不由扬了扬手中的药方,勾唇笑道:“毕竟,我可替他求来了这药方,他怎么也该还我个人情吧?你说对不对,小苏姑娘?”
他有意用松快的语气,驱散了她心中的愁云,也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每一句话都在为她考虑,苏萤如何听不出来?
她只是心潮起伏间,脑中霎时闪过许多东西。
似乎每一次,在她陷入“困境”之时,他都会如天神般降临,向她伸出援手,将她拉向光明之中。
只是,这份光明,她真的该接受吗?
她领着工钱在院中茫然无措,不是因为一个天生残疾的“丑奴”不知该去哪里谋生,而是因为琅岐岛上的一个探子,不知下一步该潜伏到哪里去?
而他的忽然到来,令她“因祸得福”,不仅有了新的去处,还是一个“近水楼台”的去处,接下来的一切行动会更加便利了,她该赶紧答应下来,然后向琅岐岛上发一封密信回去,报告最新的情况。
可是,她犹豫了,她对着夕阳中那双含笑的眼眸,竟然犹豫了。
她真的该接受这份好意吗?无形之中,她卑鄙地利用了他的善心,日后若是他知道真相,一定会后悔莫及吧?
苏萤站在风中,心中艰难地挣扎着,耳边却陡然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这条路还很长呢,想想主子吃的苦头,我们做的这些还不算什么,不管怎样艰难,都要咬牙走下去,总有一日,一定能夺回属于我们的那些东西,知道吗?”
深吸口气,苏萤握紧了双手,不再犹豫,终是对着眼前那道清俊身影,点了点头。
就让她卑鄙无耻,永坠黑暗,万劫不复吧,从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何必假意惺惺?
夕阳笼罩着山岚,天地间飞鸟相还,浮云流金,风过四野,一片祥和静谧。
骆青遥与辛鹤快马加鞭,出城直奔灵犀山,赶到时已至黄昏,暮色四合。
他们一路上水都没喝一口,又累又渴,骆青遥心念一动,拉着辛鹤直往那处“情人泉”奔去。
泉水潺潺流动在山涧之中,清澈无比,骆青遥蹲在山石旁,伸手掬起泉水往唇边送去,一饮而尽,畅快至极。
“小鸟,你也快来喝一喝吧,这山上的泉水可甜了!”
嘴上这么说,骆青遥却有些莫名心虚,那关于“情人泉”的古老传说又回荡在他耳畔,只要一对有情人共同饮过这泉水后,便会携手白头,美满一世。
他心里莫名涌起些鬼使神差的绮念,偷眼望向辛鹤,他却毫无异样,也学着他的模样,正喝得畅快呢。
金色的夕阳洒在那俊秀的眉眼上,发丝飞扬间,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梦如幻,一时间令骆青遥都有些看呆了。
辛鹤却冷不丁挑起水花,往他的脸上溅去,“青瓜,你怎么最近老走神?”
骆青遥一激灵,连忙道:“哪有?”
他心虚不已,也赶紧撩起泉水,往辛鹤身上泼去,水花四溅间,阳光下波光粼粼,落在身上沁凉无比,两人在山涧间笑闹着,如孩童一般。
却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一行人,骆青遥与辛鹤顿时停住了动作,笑意一敛,同时望去。
那行人装束十分古怪,明明已是炎炎夏日,他们却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走起路来也一点声音都没有,明显个个内力深厚,不是寻常人。
骆青遥下意识地拉过了辛鹤,有些警惕道:“小鸟,喝够了吧,我们走吧。”
辛鹤点点头,在起身的一瞬间,凑在骆青遥耳边道:“青瓜,你有没有闻到他们身上,传来一阵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