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太宰治大口喝着冰水,抱怨到,“真是的,真是辣死了。所以织田作果然很厉害啊!”
然而织田作不觉得自己这一方面有什么值得夸赞,所以思索了一会便问到,“那么,你要告诉我什么呢?”
“从结论上来说,他们是来自海外的犯罪组织。”太宰边往喝空的杯中倒水一边开始说:“最近才被流放到日本,过去好像是在欧洲名声大噪的异能犯罪组织呢。不过他们遭到英国一个古老的异能机关‘钟塔侍从’驱逐,于是就仓皇跑路了。”
“欧洲的犯罪组织?”
欧洲是异能力者的发源地。无论政府还是犯罪组织中都汇聚了超一流的异能力者,从而构筑起精密而复杂的势力体系。但也因此那边对异能力者的监控体制分外严格,不应该会让他们轻易偷渡海外。
但随即织田作便想到了之前了解到的一些事情。
“我记得之前好像有传闻,他们丢了一个「大型武器」?”
太宰思索了一会,说到,“确实,我甚至能够想象到他们高层气急败坏的样子了。但那属于个人事情了,影响倒是不大,现今的世道还没宽松到能允许异能犯罪组织如此轻松地非法入境,恐怕还有什么内幕吧。说不定国内有人在协助他们。”
“然后呢,那个异能犯罪组织专程跑来日本究竟是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这大概就必须问他们自己了。不过在这里可以先推测一下。如今他们只身逃亡到无依无靠的异国他乡,用粗俗一些的话来讲,就是要占得一些先机。所以才想横刀夺取港口黑手党的地盘和走私网络,借此在这里发展壮大吧。”
这是很靠谱的推测。萧条的犯罪组织所追求的东西向来都是一样的,那就钱、钱、钱。当有人被钱所吸引的时候,那什么事情都无法对他做出束缚了。
织田作正准备说些什么,被太宰治打断。
“嘛,总之你先听我说完吧。”他摩挲着下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作为犯罪组织的一群逃兵败将,他们实在过于训练有素了。你在意的就是这点吧?我也这么觉得。狙击手和观察员两人一组行动的战术安排在这一带实在是不怎么能见到。他们是落魄的军人啊。根据情报所说,这个组织的头目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异能者,同时也是军人。他凭借自己的实力统领着身经百战的部下们。用不了多久就能了解到更详细的东西了吧。总而言之,决不能小看他们冒然行动。若是被他们以如此正规的战术有组织有纪律地进攻,即使是港口黑手党恐怕也要塌掉大梁吧。”
“首领他知道这件事吗?”
“已经报告过了。”太宰治无奈地回答:“然后首领就交代我来针对Mimic制定战略和担任前线指挥。于是我做了些准备,也布置好了陷阱。是个很简单的捕鼠器。不需要多久战局应该就会有所发展了吧。”
Mimic窃取了武器,还安排了狙击,接下来想必也不可能挥着帽子高呼“大家辛苦了”就这样走人。织田作这样想着,就像太宰说的那样,下一场战局恐怕近在眼前。而且那将是更加大规模的战争。
“问一个最基本的问题,”织田作开口说:“像Mimic这样的异能犯罪组织,难道不是该由政府出面取缔的吗?”
这个世界上拥有异能力的人并不在少数。而异能的类型因人而异,当中也有一些是颇具杀伤力的。因此政府会暗中监控危险的异能者,成立专门机构、不分昼夜地瞪大眼睛盯着他们。而从事这些工作的人也是隶属政府部门的异能者,其实力都是经过认定的。
“你说内务省的「异能特务科」啊。”太宰歪了歪头。
“不过呢,异能特务科也是很隐蔽的组织,轻易不会想出来露面。而且要说的话,我们港口黑手党也是彻头彻尾的异能犯罪组织。在他们看来黑手党和Mimic两个邪恶组织互掐的局面简直求之不得,你们尽管去战个痛吧~这种感觉。”
确实如此,异能特务科若是热衷于打击异能犯罪的话,必然要先从捣毁港口黑手党做起。尽管异能特务科是拥有能力极强的异能者的政府部门,但由于人员少而精锐,如果与港口黑手党这样规模庞大的组织正面对决,想不付出伤亡取得胜利也十分艰难,特务科必定会遭受损失。正因不希望这样,他们表面上只是对港口黑手党的活动保持监视,实际则是在避免正面冲突。
“关于安吾呢?”
织田作又问到。
太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默不作声地喝了口水。看起来陷入了沉思。
“基本可以确定,武器库的密码是从安吾那里流出去的。”太宰治的视线固定在水杯上,低声说道。之后像是要偷看织田作的表情一样瞄了他一眼。
织田作也沉默下来。
“为避免组织内部出现纠纷,派给大家的暗号都是各自不同的。然后——”
“Mimic袭击仓库时用的暗号和安吾手中的暗号是一样的,没错吧。”
拼图的空缺部分正被渐渐填满,而从中浮现出的是一个两人都很熟悉的人物。
“我说,太宰——”织田作开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种如今也和之前并排坐在酒吧、和安吾三个人一起喝酒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的错觉。
“有没有可能是某人为了陷害安吾而在暗中操纵着这一切呢?”
“不是没可能,可能性随时都是存在的。”太宰这样回答,但却是用一种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声音。“若是黑手党内部有人与Mimic暗中勾结,这也是有可能的。但究竟谁能通过这种事情获益,我现在是一个人都想不到。”
太宰摇了摇头,而织田作也赞同这样的想法。
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唯有尽快找到安吾问清事情的真相。尽管不知道这样做究竟能得到好的结果还是不好的结果。
黑手党的情报员,坂口安吾。
安吾究竟为何要背叛组织?
这是织田作想不明白的一点。
在以往战争的谍报战中,若想让敌对组织的成员叛变,金钱、男女关系、家人、自尊心、归属意识的任何一项都会成为阻碍。唯有将这一切全部攻破对方才会投奔过来,据说是这样的。那么安吾投奔Mimic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
所以他将渴望得到答案的目光投向了隔壁的太宰。
太宰低头沉思着,之后他突兀的笑出了声。
“开始我只当他们是普通的犯罪组织,但既然有本事让安吾叛变,看来不是稍微敲几下就会哭着来求饶的对手啊。而且变成敌人的安吾也绝不好对付,该说是相当难以对付。这还真是让人期待呢~他们一定会把我逼到穷途末路、然后——”
“太宰——”
织田作叫了一声,之后太宰便不说话了。但织田作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叫住他。
没有人了解太宰的内心。
在黑手党之中,没有人会去窥探同伴的内心——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谁也不会去掀开别人的心扉去窥探他的心脏、将他堆砌在心底的黑暗一览无余再品头论足一番。这是黑手党让人喜欢的地方。
然而,或许这是不对的。织田作不自觉的想。
——至少对于坐在旁边的这个男人而言。
或许应该有谁把太宰硬生生地绑起来、掀开他胸前的盖子将吸尘器的吸口插进去。或许应该狠狠殴打叫喊着反抗的太宰让他闭嘴,将他心中那扭曲的某种东西一点不剩地拽出来拖到光天化日之下,然后从头到尾践踏得粉碎。
然而世上既没有那样的吸尘器、又没有那种胸前的盖子、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一切都只是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存在着,一切都只是在徒然流逝。
而作为一个人,在面对人与人之间深深的隔阂时,所被允许的唯有沉默地站在那里。
“那我差不多要走了。”太宰说着站了起来。
“太宰,”
织田作忽然叫住了他。太宰回过头来。
他搓着两手的手指,眼睛垂向空空的盘子和咖啡杯,之后抬起头来,说:
“你会这么想,该不会是——”
刚说到这里,太宰的手机突然响了。
太宰打了个招呼后将手机贴上耳朵,说“是我。”
他专注地听着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之后微微扬起了嘴角,“我知道了。”
然后,他转过头来。
“老鼠上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