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照着秋雯的建议，在屋里面慢慢晃荡消食。月色倾洒在指尖发梢，涤荡了一天的尘屑，连带着人的心境，都慢慢平稳下来。

咚咚咚~

丝蕊提着一大桶热水，叩门而入。

“姑娘，该洗澡了。”

林青看过去，“刚才外面怎么这么吵。”

丝蕊吭吭唧唧地把热水倒进浴桶里，擦了擦汗，“也没什么，就是三少爷来送糕点，让秋雯给赶走了。”

林青皱眉，“表哥？他怎么又来了？”

对于宋三少爷的天天到访，主仆二人都不堪其扰，再亲也是表兄妹，哪有天天相会的。

丝蕊从柜子里掏出干净的棉布，挂在浴桶边上，“说是怕您饿呢，特意从老夫人那拿的。”

“祖母给他的，送我做什么。”林青并不买账。

一眼扫见丝蕊正在往水里面倒花瓣，她急忙阻止，“我不用这个！”

“表姑娘，我有时候都觉得您不像个女孩！”

丝蕊遗憾地收回手，撇嘴看她。

“怎么说？”林青眉毛一挑。

丝蕊叹气，“你洗澡不用花瓣，每次拿布斤干挫，根本不在意皮肤的保养！”

“还有，你居然看不懂三少爷的心思，男女之间的悸动，你完全感受不到一样。”

摊上一个情商低的主子，丝蕊很忧伤，她也听过红娘的戏，梦想着给表姑娘拉个如意郎君。哪知这人在感情方面根本不开窍，人家三少爷都天天送糕点了，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跟她相反，丝蕊平时脑子不灵快，但在磕Cp上，那是敏感地很。

林青忽略第一条，直接问重点，“你能感受到？不如跟我说说。”

丝蕊惊疑地看着她，往日表姑娘都没这么多话的，今日竟好奇问起了三少爷，难不成真是吃饱了撑的？

感谢秋雯的饭！感谢月老显灵！

丝蕊心情激动到不行，她不抛弃不放弃，终于等到了挑破窗户纸的时刻。

“三少爷他喜欢你。”

丝蕊捂着噗通乱跳的心脏，快速说完，然后抬头观察林青的表情。

是羞涩呢？还是羞怒呢？

然而都不是，林青一脸懵逼看着她，“你说得太快，我没听清。”

丝蕊只好又重复一遍，“三...少...爷...喜...欢...你。”

她想，这下子该有反应了吧。

“呵呵。”

冷笑是林青对她的回答。

丝蕊皱眉，“姑娘不信？”

林青想起宋崇阁小时候鼻涕兮兮的样子，矜持地点点头。

眼见磕的CP要be，丝蕊急了，赶紧扒拉证据。“月前，少爷为你亲身下水采芙蓉，差点淹死，还不能证明心意吗？”

林青想了想，“你说得是爆出小嫂子那次？”

“那花也许是给春姨娘的，想要芙蓉，我不会自己坐船摘吗？怎会劳他大驾！”林青坚决不背这个黑锅。

丝蕊苦口婆心，“怎么就不明白呢？就像您想亲手给老夫人做寿礼一样，三少爷也想亲自采花送你，以表心意。”

林青惊疑不定，“你是说，他把我当祖母孝敬？”

丝蕊翻了个大白眼，“姑娘，您这么不懂情趣，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啪嗒，门一关，口无遮拦的丫鬟被赶出了房间。

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林青想了想，走到镜子前，顷刻间，一个少年人的面容映在不甚清晰的镜面上。

清瘦，但刚劲。

手轻轻一扯，外罩的袍衣就因为失去腰带捆束而脱落，露出令人惊愕的一幕。那副女装下面遮掩的，居然是一副男人的躯体。

林青面无表情地踏入浴桶，任凭温水将身子浸透，他靠在桶边，回忆自己以女子身份活过的这十五年。

不能读书，不能交游，整天跟女眷勾心斗角。还有，为了保持如女子般瘦削的身形而不敢吃喝。

林青鞠了一捧水泼在脸上，他问自己，为了隐藏身份还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包括未来嫁给陌生的同性吗？

月凉如水，透过窗纸，洒在屋间各处。

借着些微的亮光，林青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

水汽淡化了白天的冷漠，他的眼睛此时水润润的，小脸因热气的蒸腾而轻轻泛红，像涂抹了最好的胭脂。他平时从不用这些东西，因为年龄小，加上后天压制导致了身体发育延缓，从没有人怀疑过他的伪装。更不用说还有祖母替他遮掩。

他痴痴一笑，水中的倒影也跟着笑，极尽温柔妩媚。

这让林青想起了母亲，祖母给她看的那副陈旧画卷上，母亲好像就是长这个模样。

“娘~”他轻轻地唤着，水面上的人还在微笑，似是给他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