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鱼镇置办了必要的物资已经是将近下午五点。
胖子行事倒也干脆,也没在木鱼镇多作停留,带着我上了木鱼到小当阳的盘山公路。
走了半个小时,胖子就折上了一条山道,我既看不懂地图,也辨不清楚方向,只有跟在胖子后面走着。
走在狭窄几乎不可辨认的山道上,世间的喧嚣已经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四周也看不到半点人烟,似乎整个世间只剩下了我和胖子两个。很快的,盘山路上的汽车灯光也看不到了。
我的心境出乎意料的平静,这一个星期以来的焦躁不安也随着人迹的消失烟消云散了。我甚至有点喜欢上了这种宁静,与尘世远离的感觉。
山道弯弯曲曲,两边是绵延不绝的高大树木,树上藤蔓缠绕,路边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天色渐暗,山林里弥漫起了越来越厚的雾气。
月亮在飘浮的云层中忽隐忽现,手电光照出去不到五米就看不清楚了,周围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风从背后吹来,舔着我的后脖颈,凉飕飕的,两边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秋虫在草丛中鸣叫着,我们走过的地方就安静了下来,走过去了又开始鸣叫起来。
黑幕笼罩下的山林,昏暗幽深,阴冷嘈杂,本该让我觉得阴森可怖完全陌生的环境,我竟然没有半点不安,反而感到非常享受,穿过鼻腔冷冷的草木清香让我觉得神清气爽。
三个小时以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地图上标识的土家寨子,再一次听到人声狗吠,我的内心竟然出现了些许的失落。
说是土家寨子,其实是个小村庄。村里只有三十多户人家,都是用砖石垒起的矮房子,三五间房不等,门前有一个树枝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
寨子很小,十几分钟就转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客栈,我们选了个比较顺眼的人家,敲开了门。
屋主姓陈,叫旺财,是个五十多岁的土家汉子,穿着和汉人并无二异,独居,对深夜到访的我们提出的借宿要求,旺财并不奇怪,对胖子递上的两百块钱也不推脱就收下了。
旺财收了钱。麻溜地给我们准备宵夜,二十分钟以后,我们吃着东西,旺财坐在一边抽着烟袋陪我们闲聊。
他们这个寨子是三十年前退耕还林时迁到这里的,不让打猎了,枪也都收了。村子近山,可耕种的土地少,只是种些蔬菜和玉米。
旺财老婆早些年死了,两个儿子都去了深圳,在流水线上做工。寨子里的年轻人也都外出打工了,只有老人和小孩留在了这里,总共不到五十口人,平时靠政府发的一点补助和地里的少许出产过生活,偶尔有徒步客路过可以赚点外快。
我们并没有和旺财说起进山的目的,他也只是当我们是普通的徒步客。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当晚,我睡得特别踏实,过了一个难得无梦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收拾背包进了大山。
进山以后,路就消失了,胖子拿着地图和指南针,矫正着方向,披荆斩棘地往前走。
草越来越深,树也越来越高,头顶上的树冠像一个个巨大的伞盖,遮挡着阳光,只是在空隙间投下几条稀疏的光影。
第一次走在丛林之中,我的脑中一片空明,几乎停止了思考,也不和胖子说话,胖子越发变得忐忑不安,途中几次停下来问我:“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你画的这条线路到底有没有问题?”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可是我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坚定,毫无由来的认定梦中人就在前方某处等待着我们,而且我隐隐的感觉,在天黑之前我们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我把自己的感觉和胖子一说,不但没有消除他的疑虑,还惹得他烦躁了起来:“个板马,老子算是服了你了。我告诉你啊,如果到天黑找不到你说的那个鬼人,我们就返回,到时候莫要和我叽叽歪歪的。”
脚下的腐叶又松又软,踩在上面直没脚背,这一路总觉得树丛中有几只眼睛在盯着我们,看过去时却只有树枝在晃动,什么都看不到。
蜥蜴,蛇盘踞在低矮小树的树枝上,一动也不动。四周除了鸟叫,就只有我们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几次询问后没有新的结果,看着我平静到古怪的表情,加上跋涉也确实有些辛苦,胖子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专心地矫正辨认着前进的道路。
虽然我看不懂地图,又是第一次深入丛林,可我对我们行进的线路却没有半点怀疑。我甚至相信,没有胖子在前面引路,我也可以准确无误抵达那棵半枯半荣的大树。
胖子并不信任我的这种感觉。只是反复和我强调,不管我说的是真是假,只陪我走到天黑,天黑后就地宿营,第二天一早就返回。
到天快黑的时候,胖子停下了脚步,指着地图说:“按照你画的线路,我们现在就在目的地附近了,你好好看看,那鬼人在哪里!”
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耳边一个古怪的声音回响起来:“你终于来了!”
眼前的情景是如此的熟悉,虬木森森,藤蔓缠绕,雾气盈盈,光影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