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嘴里忙哎呦一声,“小姐,你快离远些,莫让这臭东西脏了您。”
一身藏色粗布衣,包着蓝布碎花头巾的妇人是这一片的夜香妇,除了负责半夜敲门收夜香之外,平日里府里有些腌臜之物,也会叫她来收。
比如说,木桶里的猪肠子。
杀猪留下的新鲜猪肠子,骚腥味很重,后厨里的人,个个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自然便宜了妇人。
夜香妇在知道姜糖为何拦下她之后,第一反应是挡在木桶前,不愿让出这些白来的猪肠子。
“这位小姐,你就不要总难为我这个妇人了。”夜香妇边说边低着头往后又退了几步,怕两人离得太近,身上的味道会引姜糖不悦。
虽然不确定姜糖的身份,但来了这么多次,也从姜府下人嘴里听过几耳朵,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
其实不管姜糖是何身份,都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可是……
姜糖也估摸出夜香妇不愿让开的理由,摸了摸怀里,随后掏出了几块碎银子,“这些就算我换的吧。”
夜俩妇又惊又喜,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转不转地盯着姜糖手中的碎银,双手也不断地在身上蹭着,嘴里却说着口不从心的话,“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这本来就是府中的东西,我实在是……”
夜香妇越说越羞愧,竟然掉起了眼泪。
姜糖不愿再让眼前这位苦难的妇人感到难堪,“把钱拿着吧,我没时间继续和你再这里僵持下去。”
态度一转,冷硬霸道式的命令可比软语相劝更容易让人接受。
夜香妇不知是怕了姜糖,还是怕姜糖改主意,点着头伸出手想接过来,半路又收了回去,翻出自己的里衣,扯出一个角来。
姜糖明白夜香妇的意思,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把碎银放在了干净的里衣上。
送走夜香妇之后,姜糖的余光瞥见暗中有人在监视着她。
姜糖表面上不动声色,拎着木桶回到了后厨。
猪肠子的骚腥味真的很重,姜糖只能用一块汗巾围住自己的口鼻,不然,还没等把这些肠子洗净,她就能先被熏晕过去。
先用细盐搓洗,然后再把肠子翻转过来,用面粉洗去脏物,扯掉多余的油脂,这也是去味的关键一步。
也就是姜糖这种御厨世家,才舍得用细盐和面粉去清洗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一般的人家,特别是贫困的,例如方才不舍得这些猪肠子的夜香妇。
她也有一套自己总结出来的办法。
拿到河边涮几遍,再用细沙子把肠里的的东西磨掉,这样的办法成效很快,但煮熟以后,吃的时候总会嚼到硬砂砾。
对于一年吃不上机会肉的一家人,这显然不在他们的考虑内。
“她是不是……在洗肠子?”
“你不会自己看吗?”
说完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发现他居然闭上了眼睛,还捏住了鼻子,怪不得刚才听他说后,阴阳怪气的……
暗中监视的两人,是被下不了床的姜鹄所托,前来暗中帮助姜糖的。
因为欠过姜鹄的人情,所以他们也不好推辞,只是他们的心中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两人来之前便商量好了,若是姜糖足够幸运,过了今天这一关,那就万事大吉;若是过不了,回头姜鹄问起的时候,便说不忍心让小小姐坏了老太爷的规矩,所以便一直没出面。
他们都这么说了,想必姜鹄也不会太怪罪他们了。
两人本来就不愿出面,眼下再看到姜糖手底下的活计,更有理由躲着了。
不仅如此,两人打算再卖季候一个好。
“你去告诉季候家的两个祖宗,今天小小姐打算让我们吃狗都不吃的东西!”
清水换洗了好几遍,猪肠子的腥味终于洗到了让姜糖可以接受的地步,接下来,就要交给各种调料以及黄酒,把最后的一点骚腥味,变成独一无二的美味。
各种调料放在纱布中包好,随着猪肠子一起扔在大锅里,添柴加火,剩下的便是熬,不断的熬。
“还有半个时辰,要加快点速度了!”
姜糖嘀咕了一声,随后把白米饭也提上日程。
“吃屎?”
“你方才说——小小姐让我们吃屎?”
季候本来喝着茶水就着糕点,一人一屋一茶桌,好不快哉。
突然他那比自己小几岁数的二表叔跑来说,今天晚上我们要一起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