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破晓,姜府的屋檐之上,还残留着橘色朝云。
姜府的下人早已开始一天的活计。
安静的庭院中,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就见一身浅绿衣衫的丫鬟端着脸盆,急慌慌地走来。
昨日刚下过雨水。
台阶上有个小坑,有从屋檐滴落的积水,现在还未清扫。
春竹的视线被脸盆挡着,无法看到,旁的人刚要开口提醒,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
春竹一脚迈了上去,直接摔了个屁墩,手中的脸盆砸在地上,那声响犹如一声闷雷,惊到院内所有人,下人们的呼吸都仿佛滞停了片刻。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春竹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万幸,屋内虽有声响,却未有责备的声音传来。
丫鬟庆幸自己躲过一劫,殊不知,屋内的主子根本没空搭理她。
姜糖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摆设,又一次掐了自己的胳膊,疼痛感让她相信:“我重生了?”
慌忙起身跑向梳妆台,姜糖看着镜子里那个年轻的自己,喜极而泣。
这是她十四五岁的脸,白白嫩嫩,明眸皓齿,招人欢喜。
姜糖用袖口随意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余光却注意到梳妆台上一块白色的绑带。
绑带是用来练习手腕的力量。
姜家祖上皆为庖丁,更是出过不少御厨。
可惜到了姜父这一辈,膝下只有姜蜜和姜糖姐妹二人。
姜家的手艺没有“传男不传女”的说法。
所以,自幼姐妹二人便跟着姜父学习厨艺。
只是,男女力量差异实在悬殊,为了更好地控制手中的锅铲,每日她们都要绑着这些注沙的绑带练习炒制。
入宫后,姜糖却不小心把她的绑带弄丢了。
现在见到旧物依在,难免一番怀念。
她还记得绑带右下方绣着自己的名字。
“姜……姜蜜?”
姜糖反复确认,就差把字扣下来。
“怎么会是蜜呢?怎么会是阿姐的名字?难不成拿错了?”
蓦地,姜糖终于注意到周边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摆饰。
墙角的青蓝色花瓶;靠窗空荡荡的鸟笼;书桌上的笔墨纸砚……
下意识地,姜糖抽出梳妆台的小抽屉,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她藏起来的糕点。
这是她阿姐——姜蜜的房间。
两姐妹的屋内陈设,都是姜氏经手布置的,风格大致相同。
所以,恍如隔世刚苏醒的姜糖,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我怎么会睡在阿姐的房间?”
正在姜糖疑惑不解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姜蜜的声音。
“明日一别,可能要许久才能再见了。你要代我孝顺爹娘……”
这一刻,姜糖终于想起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回到了姜蜜私奔的那一天。
也是姜蜜生命倒计时开始的那一天。
“我的天!”
姜糖“啪”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场私奔,是她一手策划的。
姜蜜在一场庙会上认识了一位书生,,两人一见钟情,偏偏姜蜜九月初九就要入宫去御膳房做女史。
一旦入了宫,只有到了年纪,才可以自由婚配。
姜父的苦心栽培不能白费,可相爱的人不能厮守,热恋中的姜蜜陷入两难的境地。
作死的姜糖便出了主意,随口道:“不然你们私奔吧!大不了,我替你进宫。”
姜蜜直言道:“你想砸了咱姜家的招牌么?”
当时的姜糖嘻嘻一笑,认同姜蜜的说法。
她手艺这么差,姜父傻了才会冒着抄家的风险,让她入宫去做菜。
当时,姜蜜是拒绝了,可这句话终究在她心底埋下了种子。
又在那书生的书笺情话中,一步一步长成参天大树。
昨日,应该与前世一样。
姐妹依偎在一起,姜蜜向姜糖嘱咐了好多话。
趁着姜糖熟睡,偷偷离去,和书生私奔了。
万幸这一世,姜糖没有再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现在去把姜蜜带回来,兴许还来得及。
姜糖打开门,就听到门口的丫鬟道:“大小姐安。”
还未等丫鬟抬头看清主子的模样,姜糖“砰”的一声,又阖上了门。
“大小姐?”丫鬟在门外试探着出声,担心因为脸盆的事被处罚。
姜糖则是在门后懊恼地直跺脚。
她怎么就忘了这是她阿姐的院子。
她这一开门,门外的丫鬟肯定会进来伺候。
若是问起姜蜜去哪了,她该怎么解释?
思来想去,姜糖只好扯个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