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跃到桂树枝上,轻轻地抚摸着这个奇特的泥人,想到了墨藏叔的话,只需敲三下,就会有灵吗?
心里怀着两分疑,姚织还是敲了三下泥人的头。
时间很静,走得极轻,极缓,一丝褶皱也未凸起;清风吹着桂树叶,细数着时辰;心脏跳动了一下,两下……
好像并没有灵识,果然世上没有这般神奇的事情,死物怎么会有灵,那个人大概是变戏法谋生的吧,思忖着,她叹了口气。
“你是何人?”
泥人发出了清冷的声音。此时,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姚织。姚织微张着嘴,愣住了,回看泥人冷峻的眉目,时间仿佛停止了。
“你是活的!”雀跃与好奇点亮了她的眼睛,忽眨忽眨地。
泥人合上眼睛,没有接话。
“但是你是个泥人,为什么可以说话?别的泥人也可以说话吗?”
接触到未知事物,没有生怯,没有拘束,任由好奇奔跑。
绿葱葱的树叶轻晃,姚织惬意地躺在桂树枝上,就这般乘着春日的风,载满了欢愉,远离了悲伤。
未听到泥人的回应,她也不恼,白藕似的胳膊露在树外,将泥人晃荡了几下,接着自言自语似的喃喃着:
“泥人竟然能说话!”
自个儿思量着,笑意就从嘴边跑出来了。
“你在笑什么?”
桂叶摇曳,淡香环盈,少年单腿倚在树枝上,身后背着两柄剑,其中一个是木制的。
姚织坐起身,手里攥着泥人,四顾,未看见人。
“在你上面。”
茂密的树叶层层叠叠,风过沙沙,透过叶隙,隐约有一人影。
她摸着树干往上爬,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你是泥人?!”
“我不是泥人,是活人。”虽是同一张脸,但现在却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了。
他接着说:“那物件只是媒介而已,不是我的真身。”
姚织迷惑地看了看泥人,然后攀上树丫,坐在少年身侧,“也是,泥人比你凶冷多了。”
“我有名字的——徐妄。”
“可你为什么在这儿?”
“殷墨藏设了禁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碰到的,那物件就把我传送过来了。”
他声音依旧是清冷的,只是面容缓和了许多。
“这是什么物件?”他低着头盯着姚织手里的泥人。
“你没有见过吗?”
“也许见过,但未曾留意。”
姚织侧过头,看着徐妄冷冽的侧脸。
他向着前方远眺,穿过层落的青瓦,目无一切。
忽而,他的脸庞亮起,循着光看,是簇簇烟花在夜空绽放,光雨散落。
“今夜是元灯节,忘记留在荷池看烟火了!”拖着尾音,她露出遗憾的神情。
“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徐妄眼神复杂而柔和,有种说不清难道明的情绪。
束束烟花飞升,千万个星火坠落,半边天都亮堂着。
“你该唤我一声师兄。”
“师兄?你也是白玉京的吗?”
“我不在白玉京已有很多日子了。”
“那你去了哪?”
“一方庙宇。”
“那你是和尚吗?可没见你剃发。”
“自然不是,我与一人的约定罢了。”
“你怎么还背着一柄木剑?”
徐妄侧过头,轻笑,“你的问题真多。不过承了你一句师兄,也该教你些学问。”
他取下木剑,一手摩挲着剑身,“这剑是我的仙灵器。御术,御剑,御万物都需要灵气源。仙灵器就是一个源。”
“那日后我也会有我的仙灵器吗?”
“这该问你自己。器可载情。白玉京修的是有情道,你日后自会明白。”
“有情道?可是书上都说成神成仙后,七情六欲都断了。”
徐妄轻摇头,不屑道:“有情,才算人。情都丢了,与孤魂又有何异?更别谈成神成仙了。”
话毕,徐妄将木剑收于背后。
这时,姚织才注意到另一把剑,冷玉玉佩,三足金乌!
“你是剑圣!”
他愣了一下,仰起头失笑,双臂弯着撑着树枝,笑意舒展,歪着头看向姚织。
“我只用过木剑。你见过哪个剑圣只用木剑的?”
烟火还在继续,上升,绽放,坠落,轰隆的声音盖住了他的声音。
姚织被这次更绚丽的烟火迷住了。眼瞳映着接连的绚丽,随着最后一声“砰”响,一切归于沉寂。
“师兄,已经结束了。”
未听见回应,姚织转过头,徐妄早已消失了。
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她心想着,真是奇怪的人啊,还是回去睡觉吧,时候不早了。
身披月光,轻盈地从树上跳下,回到闺房,踏入一梦酣睡。
月亮走过长夜,太阳还会再来。黎光不是昨日的黎光,但太阳还是昨日的太阳。只需要等,曙光就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