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云良翰眼角抽了抽,显得脸上血痕更是刺目扭曲。刚才被血流吞没时有团毛绒黑影趁血扑到了他脸上,狠狠抓了几把又逃走,气的云良翰不行。
尤其是听到旅社提示的时候!
【您被邪恶黑猫妖盯上了!】
他妈的邪恶黑猫妖,操的!
云良翰恨不得把梅恪尔鲨了,但他现在却做不到。正因为他获得的临时称号!
【虚弱·长孙媳(临时称号):您的身体很虚弱,最容易被妖邪定为目标。与此同时你的感知同样敏锐,能最先发现那些恶意的凝视与怪物的接近!请和阴阳先生等人联手,挫败妖怪们的阴谋,护送亡人出殡吧!】
奶奶的,都怪周希阳封印他的核心称号,要么他云良翰分阵营时候怎么会是个‘虚弱·长孙媳’!
怎么也该是个‘杀手·长孙媳’才对!
之前在胡同,现在在街道上,都是云良翰‘敏锐感知’,最先发现了异样,现在也是。但眼下云良翰却顾不得旅社一声接一声的提示【邪恶黑猫妖在看您】【未知强大存在对您释放敌意】【未知强大存在对您释放杀意】【盯着您的存在达到了四个!】
他目光死死黏在那堵住胡同的,硕大的芷家大院‘纸团’上!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震动,伴随着不祥的咔嚓声,芷家大院突然从中崩裂开来,数股血流喷涌而出,最恐怖的是它喷出的雾状血滴迅速弥漫在空气中,染红了抛飞的纸钱。
云良翰心惊肉跳。
这芷家大院堵着的恐怕就是那恐怖的血浪!一旦芷家大院彻底坍塌,那后果不堪设想!
朦胧血雾落下,伴随着浓重腥臭气,在雪白的丧服上烙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细小污点。旅客们还好,被血雾笼罩的送葬纸人们却出现了或多或少的缺损,尤其是哪些纸扎童子们,在血雾落下的刹那间变为纸泥。
童子负责提篮抛洒纸钱,纸扎童子一死,抛飞的纸钱们数量顿时少了许多,无法铺满路面,让前面的纸车纸马也陷入血腥泥泞当中!
但困境只是一瞬,下一刻更多的纸钱被抛了出来,十数个高大强壮的纸人站了出来,血雾朦胧往他们身上落,却被蒙蒙翠光挡在了外面。
正是旅客们扎的纸人!
这些纸人比其他纸人都要高上一头,力大无穷,它们大把大把向外洒出的纸钱又高又远,飘飞的纸钱率先承接了落下的血雾,保其他纸人平安。那些残存的童子纸人连忙把大量纸钱倒在地上,重新覆盖住血污。很快这条送葬队伍又能快跑起来了!
‘哥,你受到了怎样的污染?’
卫洵特意落到了后边,而魔鬼商人已经跑到了较为安全的前方。此刻卫洵望着那些红黑相间的血,以及血中隐隐绰绰爬行蠕动的黑色异形怪物。
它们看起来像是一滩滩的石油,滴落下来拉着丝的粘稠黑浆,两眼是漆黑空洞,大张着嘴,嘴两边有缝合线般的黑色拉丝。
看不清男女,也没有鬼气阴气,卫洵闻到了各种各样的臭味。有身体腐烂的腥臭,有脓血腐败的恶臭,浓郁的悲伤笼罩在怪物们的身上,仿佛凝成了一滴滴的水,又像是眼泪。让瓢三代不安颤抖。
卫洵很注意细节。他记得行程卡上说的‘八臂哪吒城内污染越来越严重’,以及收集污血时的提示。
哪吒灵的心脏精血都被污染,那绝对非常严重了。而且这里算是哪吒灵的心脏,竟然就藏着这么多的精神污染怪物。
‘你解决不了。’
哪吒灵不耐烦道:‘哪怕你用那个奇特的虫子也不可能,还是赶快追上去吧,省的死了’
“我感觉到了有浓烈的负面情绪’
追梦人小声道,追梦小龙没出现在卫洵肩膀上,而是藏在了他的斗篷里。此刻追梦人语气严肃:
‘痛苦,绝望,悲哀,疯狂……太多了,你对付不了的,快走吧。’
负面情绪?
卫洵随着出殡队伍跑,但速度不快,仍在最后边,差不多和白小天平行。
此刻白小天不再敲木鱼。
“它们本身需要悲伤这种情绪。”
卫洵望向他,白小天像是认为他在为停下敲木鱼这件事而疑问,主动解释道:“它们要的不是超度,而是释放。”
“真他妈傻逼。”
云良翰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暴躁抱怨道:“七情没攒好就别出殡啊,这不是人为增加难度吗!”
云良翰说着擦了擦眼睛,他眼角一片殷红,像是沾染了飘落下来的血雾,浑身都透着股又凶又丧的劲。
哀乐确实对旅客们造成影响了,尤其是刚才在胡同中浸泡过血水,现在又淋了血雾,旅客们的精神本来就不太稳定。
“喂,你赶紧去前面!”
云良翰拧眉盯着丙二五零,不耐烦道:“你落这么靠后是找死吗?去去去,赶紧到前面去!”
大血浪马上就要来,要是丙二五零在这里死了云良翰可没工夫从他身上剥离北纬三十度信物,只能便宜了那些隐藏实力的老阴·逼。他可不想看见这种事发生!火山文学
“哦。”
卫洵敷衍应了声,思索白小天说的那些话。云良翰因为他们俩刚才谈的是芷爷爷和纸人们,但卫洵却觉得这句话饱含深意。
他若有所思再向后望去,那些漆黑黏腻的怪物顺着血流,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负面情绪构成,需要悲伤,要的不是超度,而是释放……
“我们快走吧。”
郁和慧也忍不住催促道:“按这个速度送葬队就快到东华门了!”
老手旅客们都有经验,郁和慧都能预料到,要是东华门打开,背后这血河跟漆黑怪物绝对得暴动,站在最后是极其危险的!
卫洵却停了下来,随手捡了几个篮子。它们是从那些被血雾溶解纸童的手中掉下来的,这篮子大多都被踩烂了,唯有一两个还算完好。纸扎童子们能从这纸篮中到处无穷纸钱,这篮子应该算是个特殊的道具。
‘呜呜,呜呜呜呜——’
黑红脓血粘在篮子上,卫洵将它捡起时这纸篮上竟然突兀多了张嘴,悲伤嚎哭了起来。
‘好疼,好疼啊——’
哭声中掺杂着扭曲刺耳的嚎叫,卫洵眼前一黑,闪回了无数画面,听到哭嚎的瞬间他的san值掉了20点。骤然迸射而出的利爪撕裂了纸篮子,嚎哭声戛然而止,这纸篮变成一堆纸浆,最后化作了一滴黑色的液体。
这滴黑液拿在手上,卫洵的san值五点五点掉的飞快,他将它扔了出去。此刻那些怪物被哭声吸引,爬的飞快,最近的那个距离卫洵不到五米。它飞跳起来,直接吞掉了那滴黑液,发出一声悲怆痛苦的嘶吼声。
这痛苦嘶吼声就像点燃了导火索,大堆大堆的怪物甚至挣扎着从血流冲爬了出来,蹒跚冲卫洵冲去。脚下纸钱几乎全被脓血浸透,在血上它们跑的飞快。这次卫洵终于转身逃跑了。
‘它们渴望悲伤,但我觉得它们得到了也并不快乐’
跑路途中卫洵还在和郁和慧探讨这个问题。
‘你知道饿死鬼吗?’
郁和慧举了个例子:‘饿死鬼渴望食物,但它们嗓子眼极细,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无法吞咽下去,最后只能吐出来。而且超度饿死鬼的,也并不是食物’
得到渴望的东西,并不一定会快乐,这只是欲·望驱使。
‘刚才我听到嚎哭声时,眼前出现了闪回的画面’
卫洵梳理思绪:‘是个被保姆虐待杀死的小女孩’
她太小了,对死亡没有太大的概念,也没有什么怨恨,只有无穷的恐惧与悲伤。好疼啊,她好害怕。她身上好多伤,爸爸妈妈回来后得多伤心。
不是纸篮子传来的,而是纸篮子上沾染的那一滴黑红脓血。
‘负面情绪都有源头’
郁和慧轻叹一声:‘不会凭空产生的’
不得志的人,看不到希望的人,压力太大沉入深渊,无法自我救赎的人。这座城市太大了,这么多年下来,不是所有人都过的幸福快乐。光明处总有黑暗。
不过这座城市人口众多,人气旺盛,那些负面情绪应该总会消散才对。它们仍留在这里,甚至异化成了精神污染,甚至融入了哪吒灵的‘血液’中,绝对有原因。
郁和慧陷入沉思,而卫洵又问起了追梦人。
‘追梦,想要催熟一只情绪魔虫,需要多少的情绪?’
‘非常非常多’
追梦人道,这方面他有经验:‘我当初养希望魔虫的时候,以希望旅队和希望联盟浸染喂养它,又在旅程中收集了诸多希望。’
‘后来希望旅队和联盟没了,我又组建新的……反正养了很长时间,它还只是刚进成年期而已,没到成熟期。’
卫洵若有所思点头:‘哪吒灵肯定有很多责任’
按理说用纯粹的情绪催熟,其实不太可取。最好的养料其实是因情绪魔虫主人而产生的情绪。如对卫洵的责任,对追梦人的希望。
追梦人后期企图用希望魔虫拉起一支新的希望联盟来却失败,不仅因为混进来的叛徒,还有就是因为,很多人的希望对象并不是他。
人们各有各的希望。
吸收情绪驳杂了,魔虫就长的慢。
哪吒灵数百年积攒的责任情绪,肯定也不是针对卫洵的这个人,用它来喂养责任魔虫的话,起码会浪费七成。
然而事实却是只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哪吒灵就硬生生把责任魔虫催到成长期了,差不多和追梦人的希望魔虫同个进度。
这么多的责任,针对的是什么?
没有太多的喜悦,却试图向他推销一些负面情绪?
这些负面情绪积累异化的怪物……
卫洵心中啧了一声,哪吒灵的污染从何而来,他想明白了。
**
“轰隆——”
“轰隆!!”
闷雷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如巨人凶猛撞击。堵着胡同口的芷家大院裂痕越来越多,它更多的黑血冲刷出来,仿若万匹骏马齐齐奔跑,声如雷鸣,势不可挡。但在如此凶险的境况下,出殡的队伍却暂时停了下来!
周希阳走到了最前面,眉心紧锁。他们面前便是紧闭的东华门。纸人想要出殡只能走鬼门。
但站在门前的他们此刻却有一些矛盾。
“走十道口,那里好。”
芷家老管家据理力争:“真的,走十道口,能保留下更多的‘人’!”
东华门外连着两条通往城外的大道,一处是十道口,一处是击鼓大道,只能选择一条。
食道,脊骨,这显然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芷家老管家的话很有道理,人是不能消化吸收纸的。走食道对整体纸人们来说都更有利!旅客们虽然要危险一些,但他们实力强大,能保护自己。这是最优解。
但是所有旅客都没有半点迟疑,要选择击鼓大道!
因为擂鼓胡同景点还没有结算,肯定还有相应的任务考验。这是旅社让他们选击鼓大道,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旅客们内部统一,纸人们也只能愤愤同意。作为队长,周希阳率先将东华门推开了一条缝——
然后他立刻合上了。
“准备战斗吧。”
周希阳深吸一口气,苦笑道:“这门后面——全是怪物。”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漆黑异形怪物如粘稠石油般,覆盖了整个‘世界’,就连天地都是漆黑一片的。
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将出殡纸人们带进去,他们必须先进去清理怪物才行!
形势紧迫,距离‘大造浪’的到来,只剩下五分钟。
**
此刻卫洵仍落在后面,手里把玩着一颗红宝石般的小球。
哪吒灵由人们的信仰信念而生,他是无所不能的哪吒,是少年英雄小哪吒。
他有责任守护这座城市,守护这座城市里的人。
但他不是真正的哪吒。
他与之战斗的敌人,搏斗的怪物,都是正常人无法看到的,是人们无法感应到的。而对人们真正在现实中遇到的危险,遇到的困难,他却无能为力。
他真的守护了这座城里的人民吗?
那些负面情绪,那些怨恨悲伤痛苦,不是因他而起,实际上也没人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想‘哪吒救我’,哪怕有人这样想了,他也无法出手救人。
那那些负面情绪,能因他结束吗?
也不能。
他没有那么多的喜悦快乐能消除那些痛苦,他也不够快乐,他其实很孤独。
那他到底有什么用?
他不想要这些责任了,却终究还是无法抛下。他收集来那些负面的怨气与情绪,无法消解,便只能融入到自己的‘血液’中,希望能用城市内人民的喜怒哀乐逐渐令其释然。
积年累月下来,他的污染越来越重。没有任何转好的征兆。
足够的喜悦就能化解这些负面情绪吗?
“那可简单了。”
卫洵感叹道。
哪吒灵的问题,第一在于责任感过剩,第二在于积累收集的负面情绪们太多,融入血液完全消化不了。
这还不简单!
责任魔虫治本,这治标嘛……
卫洵抛了抛手中一颗宝石般的红色小球。
这是当初他在郁和慧帮助下,用喜魔虫做的情绪炸·弹。
用了一整只喜魔虫呢!
“哥,要是我能彻底治好你的病——”
卫洵笑道,走向传来浓重负面情绪的东华门:“这哥哥——我也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