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洵心头一转,忽然想到什么。他挑眉笑了起来,道:【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不违背道德的情况下,我能做到的情况下,都可以】
卫洵差不多确定了心头的想法,他慢悠悠打字:【我也不知道这违不违背道德,是这样的,安队,我想要一头雪豹。但它好像已经有主了。】
【这件事困扰我很久,安队你说,想要有主之豹这种事,算不算违背道德呢?】
藏北羌塘无人区,普诺岗日冰川。
普诺岗日冰川是世界上除南极、北极之外第三大的冰川,被誉为世界第三极,冰川上有诸多冰舌,冰梁,冰洞,气候恶劣,罕少有冒险者能到达这世界的第三极。
但普诺岗日冰川深处最神秘的,却是一座传说中‘并不存在的’鬼冰川,也就是拉普朗日冰川。传说中拉普朗日是魔国所在,里面封印了无数魔王魔将。
平日里它隐没在人世间,唯有在千年一遇的大佛光降临神山冈仁波齐时,拉普朗日冰川才会短暂出现,让冰川内封印的众魔头沐浴佛光。悔过的自能脱离苦海,不悔过的就会被佛光灼烧成炭。
晚上八点,高原的天已经黑了。寒风呼啸卷起雪沫,天上飘着零星雪花。快到九月末,冰川上开始下雪了。狂风嘶吼,如野兽咆哮一般恐怖。
不,真的有野兽在夹杂着雪片的狂风中咆哮!但这却是临死前恐惧绝望的哀鸣,庞大的黑影踉跄倒下,化作一团白皑皑的雪,如一座小型雪山崩塌。轰鸣过后除了寒风呼啸外,一片死寂。
但下一刻,却有昏黄的光划过黑暗,掠过积雪,不,它不是光,而是一柄弯刀。昏黄刀光落下的地方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弯刀斩落,如死神的镰刀勾过积雪,竟勾出了三具血淋淋的骨骼,而这骨骼竟然还如有生命般挣扎颤抖着!
原来之前的寂静只是假象,如果没人注意这三具骨骼很快就会从冰隙逃离!但眼下,它们被‘冻结’在了昏黄的刀光中,其中一个甚至无法承受刀锋的威力,直接破碎成渣,另外两个也颤抖不已,身上满是裂痕,随时都可能碎裂。
直到有一轻哼的歌声响起,它们才不再继续破碎,而是不断缩小,最后被收到了一张捕梦网中。
“拉普朗日冰川还没有出现,明天再捕捉一些血浮屠。”
传说中为魔国守护冰原的雪浮屠只在暴风雪中出现,现在的季节不到,风雪不算大。追梦人要积蓄力量,到明天晚上再在冰川上掀起一场足够大的暴风雪,吸引来更多的雪浮屠。
以雪为皮肉,以魔骨为血骨,八十一副血骨,能强制让拉普朗日冰川出现一条缝。
以他们的实力一条缝和一扇大门没什么区别。只要有这一条缝,他们就能入侵进去。
追梦人暗橙色的斗篷在夜里不算起眼,比不上一星点燃的火光。安雪锋煞气未散,却已收了刀,沉默点了根烟。打火机是特制的,但烟不算是,在这种大风下分不清是他抽烟还是风和他一起抽,反正这根烟几秒的功夫就烧没了。
安雪锋却仍叼着烟屁股,像是沉思。带了枪茧的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一贯果断的人竟是罕见的犹犹豫豫,点开又关上。
“精神不稳定了?”
追梦人注意到他的异状,沉吟道:“还得在冰川待几天,要不你变雪豹……”
“不。”
安雪锋冷声道,他像是终于下了决心,再摸出手机来,点亮了屏幕。视频再次开始播放,是静音的。追梦人不知道安雪锋在看什么,事实上最近追梦人最近一直在调差雪山冰川这边的事,偶尔调养身体,没太多时间关注别的。
也是这次来到羌塘安全区后,意外发现几个西区导游想入境的,杀了才知道,是一个藏北旅程里,出深渊节点了。
很少有人知道深渊节点与北纬三十度旅程间其实互有联系,能出深渊节点,更坚定了追梦人的想法,西藏肯定藏着一个北纬三十度旅程。
这次不是通过旅社的旅程,算是他联手安雪锋秘密探索景点,本质上是违规的。而且难度也会激增,哪怕是与安雪锋合作,追梦人都做好了归零的准备。
但谁想到安雪锋竟然跟吃了枪药似的,打起架来凶狠极了,完全不留半点手。简直就像直接暴力横推,到现在都基本没他追梦人出手的余地。
他唯一出手的,就是安雪锋打的太狠,要把血浮屠粉碎了的时候,捞一把留个活口。
毕竟凑够数以后一起杀效果更好。
他还发现,除了打架太狠以外,安雪锋这个通常不碰手机,经常找不到人的家伙,竟然每次打完就看一两眼手机。之前还一刀就把三头雪浮屠灭了,就为了收刀回一条消息,杀得快到连他追梦人收尸都来不及。
刚才也是,要不是他眼疾手快,这三头雪浮屠又得团灭。
“你在看什么?”
追梦人难得好奇。进度比预想中更快更稳,明天应该就可以去开冰川了,他也放松许多,有心情揶揄:“安队这是,谈恋爱了?”
实不相瞒,安雪锋这一会看一下手机,一会看一下手机的,真的很像谈恋爱的小青年。
“不。”
安雪锋声音却很冷,而且语气更烦躁不耐,声音冷的吓人,别说谈恋爱了,简直就跟手机对面是他仇人似的。
“我在看一头畜生。”
畜生?安雪锋是在骂谁?
追梦人觉察到不对劲了,他警告道:“安雪锋,你现在情况不对,有失控的征兆。”
现在可不是在旅程里!安雪锋要是失控了,尤其是因为仇敌而失控,他很有可能会冲杀出去,斩杀惹恼他的一切敌人!
他在看什么?是谁让安雪锋失控?难道是屠夫联盟,是嬉命人设的陷阱?
追梦人眉心越皱越紧,表情越来越凝重。他已经在思考如果秘密泄露,屠夫联盟真提前在这里设下陷阱,凭他和安雪锋两人,能不能在屠夫联盟的攻势下打开鬼冰川,或者说,难道鬼冰川,沙巴拉姆洞穴就是一个局?屠夫联盟是想把他和安雪锋一网打尽?
思来想去,追梦人低声道:“实在不行,我们就撤。”
“撤什么?”
安雪锋反问。
“你要是突然杀出去……”
“我为什么要突然杀出去。”
安雪锋不耐烦道,眼睛终于从手机上挪开,望向追梦人。他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的暴躁减轻了,冷静问道:“追梦人,怎么了?”
追梦人却知他情况并不稳定,不想说出‘屠夫联盟’‘嬉命人’之类的再刺激到他,于是斟酌道:“我是怕你,要去追杀那个‘畜生’……”
“我追杀什么?”
安雪锋脸色怪异,嗤笑一声:“我骂的是我自己。”
“我就是那个畜生。”
啊这。
追梦人茫然了。
哪有人骂自己畜生的?
不是,安雪锋一直看手机,看出个‘自己是畜生’的结论?
追梦人觉得这人的精神恐怕比想象中的更不稳定。也对,导游需要旅队,旅队也需要导游。安雪锋情况这么差,归途这些年来却仍一直没有导游加入,也难怪他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想到这,追梦人轻叹一声。到底是几年的交情,也算是朋友,他安慰道:
“你们队还有希望,卫洵,好像是这个名字吧,说不定他能加入归途。”
“卫洵……”
提起这个名字时,安雪锋脸色复杂,他又叼起一根烟,这次却没有点燃。而是沉默的,自虐似的,又看了一遍这段视频画面。昏暗的帐篷里,雪豹愉悦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把一个年轻人压在了身下。
畜生啊。
安雪锋第一遍看的时候连杀二十多头雪浮屠,都难以平静波动的心情。追梦人说他精神不稳定,不,他觉得自己精神现在稳定极了,否则不会能完整的,看完这段录屏。
毕竟这藏北录屏里面随便挑一段,绝大部分只要雪豹出现的场面,但凡看一眼,都让安雪锋恨不得埋进雪里,永久销毁。
但这件事已经发生了。
不能逃避,必须面对,想办法解决。
安雪锋又看了一眼,雪豹赖在卫洵大腿上不肯起,非要梳毛才要起来——
“我真是不干人事。”
他痛苦捂住脸,喃喃自语。
“安雪锋应该是看到录屏了吧。”
卫洵看手机对面安雪锋坚定要补偿他的精神损失费,忍俊不禁。
其实他倒觉得没什么,刚知道的时候可能有点恼羞成怒,但也了解到安雪锋变成雪豹,并不是寻常的野性心灵,而是压制实力,压制思维,并没有人类的意识,只是一头单纯雪豹而已后,就没太多怪异感了。
毕竟说实话,雪豹在旅程里帮了他很多,而且确实一直在不求回报的帮忙。至于雪豹的亲近,可能有契约隐约的引导,也可能是因为玛瑞亚蝴蝶碎片的原因在,并非出自安雪锋本意。
但安雪锋恐怕过不去这坎,觉得实在是亏欠了卫洵,才一直想赔偿精神损失费。
明白这点后,卫洵不再一直坚定拒绝了,而是要了那件隐形斗篷,再让安雪锋随便给他打点积分,这件事就算解决。
当一人觉得亏欠你,十分想要补偿你的时候,一味的拒绝并不好。
没有债欠的越多,两人越亲近的道理。就像钓鱼,线绷紧了不好,放松了也不好。
如何交往,才能让人感到高兴,放松,甚至内心还觉得有一点亏欠,反而更亲近你呢?
那就是收下他的歉意,但象征性大于实在意义。如果卫洵真收了三件旅社主事人的物品,哪怕这东西再珍贵,收了以后,在安雪锋心里,恐怕这事就彻底过去了。
他原则性很强,愿意用三件珍贵道具来买个心安。
卫洵偏不。
收下隐形斗篷和一些积分,是在向安雪锋示意,之前的事我不介意了,你放心吧。
但对安雪锋而言,隐形斗篷的价值和积分加起来,远到不了他心里划下的,他应该为这件事补偿卫洵的量。
所以他应该是既松了一口气,心底深处却还有一些愧疚在,而且更记忆深刻。因为这点愧疚,他也许将来会更愿意帮助卫洵。而且以安雪锋的性格,说不定他会反复看直播录屏。
因为这人自律性,原则性强的可怕,从来不会去逃避什么,而是直接面对。
卫洵能感觉到,哪怕有契约在,安雪锋应该对他仍没有完全放心。之前在归途的时候,安雪锋前脚刚走,茅小乐他们后脚就到了,没有给卫洵什么‘自己参观’的机会。
所以卫洵在觉察到安雪锋可能是看到录屏,想对他补偿后,迅速抓住了他的愧疚心理,主动出击。
“哥哥……这些还是你教我的。”
琢磨这些事,回些短信,总共不到十分钟,但卫洵却有点怀念。
很久之前,哥哥就叫他要怎样看人,要如何与人相处。再复杂的人,在哥哥眼里仿佛都是透明的一样,他能轻易判断出对方想要什么,在想什么,让小时候的卫洵崇拜不已,言传身教下,他也成了这样。
后来和游子明相处时倒简单,毕竟卫洵也活不了多久,有些东西不在意,懒得多想了。
但现在,他又有点找回当年的感觉。
或许旁人会觉得,想这么多,你累不累啊?
但卫洵乐在其中,他觉得这才是他在活着。
他死了,他快死了,才不会想这么多。
只有活着,而且要活的足够精彩,才会遇到值得他去如此试探,如此交锋的强者。
就像一场暗中的角逐,一沉浸在其中,就让卫洵无比兴奋,战栗不已。
“呼——”
卫洵呼出一口气,合上手机。
各种试探与交锋的前提,是同等的实力。
眼下他要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卫洵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进归途前,起码要强大到能打赢任意两名归途队员才行。
这旁人听起来狂妄无比的目标,卫洵却觉得自己能做到。
就凭他现在只参加过两次旅程,就分别荣登导游与旅客世界新星榜首。
【尊敬的旅客,恭喜您选择惊悚全球旅社!惊悚全球旅社,最棒的选择!】
欢快的提示声在卫洵耳畔响起:
【悚途app全功能为您开启,您此次旅程获得的分数结算中!】
伴随着旅社声,藏北探秘中的种种景象从卫洵眼前闪过,第一个景象大巴车上时,卫洵系上安全带,和翡乐至他们交谈。
【成为新人中的领袖:300分】
紧接着是他将丁一踩在脚下,所有旅客或是惊愕,或是不敢置信,而丁一皮笑肉不笑的,宣布卫洵为此次旅程的队长。
【以新人身份成为队长:1000分】
然后是卫洵深夜在当惹雍错湖畔与龙鱼搏斗,进入龙神水道遭遇恶鬼之虫,在九层卍字水晶塔与恶魔等种种场景。
【完成支线景点:1500分】
再后来是他在遗迹中夺得金翅大鹏鸟徽章,在崩塌的九重卍字水晶塔内得到金翅大鹏鸟角的王冠。千年前的黄金项链在小林寺藏经洞三层闪光,暴雨中他夺走鹰笛传人的骨笛,黑暗中他窃取恶魔手臂里的金铃。
【完成旅程主线:2500分】
紧接着是木偶人和阴阳蝶出现,围绕深渊节点,在大地之下的战斗,这节点开的太快,深渊之气没有泄露污染人间,优秀旅客的召集令任务卫洵也是完成了!
【成为优秀旅客,完成第一次召集令任务:1500分】
最后,卫洵脑海中依次闪现过翡乐至,殷白桃,徐阳,江宏光,季鸿彩等几人的面孔,以及站立在黑暗中的,被取代了的鹰笛传人。
【你得到了旅社的认可,也得到了同伴的认可:1000分】
最后的画面,是一杆老旧的,骨质的鹰笛,它泛着淡淡的光,仿佛穿梭了岁月与时间,古老而神秘。
【首通困难级旅程:1000分】
【您此次藏北探秘获得的总分数为:8800分,恭喜您!您创下新手旅客旅程分数最高纪录,荣登世界旅客新星榜榜首!】
【您得到旅社授予的‘旅客新星’标签,获得通往年末庆典的邀请函!】
这一刻在外界,无论是东区还是西区,无论是停留在旅社大厅的导游与旅客,还是现实世界刷手机的旅客与导游,手机嗡地一声响,全都被惊悚app置顶推送了一条消息。
【又一名拥有无限可能,惊才绝艳的旅客出现了,他将注定在旅社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新人旅客卫洵,荣登世界旅客新星榜榜首!】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一点前加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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