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皆空,夜梦唯真。
家里的庭院被无数合欢树占满了。叶间枝头,粉色合欢朵朵团团,因风曳曳而动。它们盛放到了极致,在四周的空气中洒下某种神秘旖旎的气氛。
被围在其中的艾鸢没有被氛围所扰。她坐在石椅上,靠着石桌涂涂写写。
靠爹的这条路被完全堵死了。可以求助的对象……一个都没有。作为各族巅峰的攻略角色们站在各自的立场,互相争抢生存权。
而风萼是薛定谔地支持她的愿景。关系太亲近反而不利于愿景的实现。
艾鸢在旁边写下风萼两个字并画了一个圈。不进行接触,用到他时直接照搬第一周目的做法。
想到风萼一脸无畏地化为她的力量。艾鸢的笔尖顿了顿,又写下一行小字——快死时打晕他。
建设和谐世界真正能靠的只有她自己。再三明确这点后,艾鸢在白纸上罗列着她能做到的事。
第一条是多攒积分,多生成马甲。
第二条是渗透三族,左右各族抉择。
只要能影响他们的处理事件的方法,就不愁在其中谋划出一条三族共存的道路。
可关键问题是怎么左右三族?
艾鸢苦思冥想,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
她懊恼地抱着头,趴在石桌上。周围树影婆娑,重重粉霞快速旋转,就像巧妙的音乐演奏时一定会产生的某种幻觉光环。
合欢林出现了一个缺口。一条鲜艳的粉红道路从艾鸢坐着的石椅下延伸而出,连接至木质走廊上的绚丽珠帘后。
透过珠帘,室内摆设华贵精巧。桌上摆着一面铜镜,镜框处镌刻着“风月”二字。另一边放着粉琉璃香炉,正袅袅升起一股粉烟。
墙上挂着一幅《合欢春睡图》,画中人卧在合欢树下,睡得香甜。青丝缕缕,次第落在那人的面颊、脖颈、肩膀,朦胧绰约。
突然,空无一人的室内突然垂下白布帘。
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姿映在布帘上。那人坐得歪歪斜斜,一副闲散的样子。他向艾鸢搭话:“小姑娘,你为什么如此烦恼?”
那声音有着浓睡初醒的慵懒低柔,自有一种富贵靡丽,听不出男女,却让人一听便颓然就醉。
艾鸢被蛊惑得熏熏然,磕绊地说出她的所思所想:“怎么样才能左右三族?”
“哦?”帘上人倒有些惊奇,“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竟所谋甚大。”
“唔,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过统领三族。”艾鸢潜意识里不想在佳人面前毁了形象。虽然未曾见面,她不知不觉认定那人必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
帘上人笑了。笑声酥酥的,软软的,有一种勾人的旖旎风情。
艾鸢红着脸,讷讷轻语:“我……我想让三族和谐共存。”
“这想法倒挺特别的,真是破天荒头一回。”那人话语含笑,显出十分兴致,“那我帮小姑娘想想。”
“好,好,麻烦您了。”艾鸢忙不迭应下,感谢中带着怕佳人伤神的惶恐。“让您多费心思了。”
帘上人思索时变换着坐姿,发出了悉悉索索的细碎声音。散乱的头发晃动间,竟像活过来一般,蜿蜒盘踞。颈窝处出现一团黑影,由小变大,像是快速生长的花朵,最后长到足有一个脑袋大小。猛地一看,就像那人的脖子上歪歪地长了第二个脑袋。
那团黑影左摇右晃,像头在四处张望。一个有别于之前的声音从帘子中传出。
“信仰——狂信徒——传播——”它沙哑得不像人声,冷静中带着令人发憷的热切。话语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呓语,仅有几个词语能让艾鸢听清。
艾鸢听得头痛欲裂,完全无法思考。围着她的合欢呈现出静止的澄净,就像人为画上的浓淡不一的粉色。
周遭安静极了,就像一幅僵硬的画,处处透着虚假。
帘上人轻快地笑了,周围又变得生动真实。
“我想想。”美妙的声音盖住了絮絮低语,“不如建立一个教会,主要吸纳那些三族中的边缘人。他们渴求一个接纳自己的处所,会愿意为这唯一的家付出。”
脑袋还在微微泛疼,艾鸢下意识地顺着那人的思路想下去。那些人会成为这个理念的忠诚信徒,把它传播给更多的人。当这个声音变得越来越响亮狂热,沉默的大多数会选择倾听,甚至被这份热度感染。
因为三族和谐共存的理念是无私包容的,在道德上占据绝对的正确。这个特性会让更多人自发地支持它,乃至积极地实践它、维护它。它会自下而上地影响着三族,最后左右三族的决策。
这是条既不艰辛又很明亮的路。艾鸢眼前一亮,赞叹地说:“这个方法好极了。真谢谢您。”
“不客气,能帮到你就好。”那个人恬淡得仿佛只是信手帮了个小忙。
帘上人影从容地站起来。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枝花。随意一掷,那枝花竟直直地射向艾鸢。
艾鸢直愣愣地看着那枝花袭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香甜的异香。
在艾鸢眨眼的瞬间,花枝斜插进石桌上。枝头微微颤动,落下一小朵粉色合欢。
“若还有什么困惑,可以来……”
曼妙不明性别的声音渐远。艾鸢听到响雷般的女声。
“艾鸢,起床吃饭了!”
响亮的敲门声随之传入艾鸢的耳里。现实的吵闹声逼迫她睁开了眼。映入眼前的是她平凡无奇的卧室。
玻风钻进被子底下,模仿着艾鸢的声音,闷闷地说:“我起来了。”
门外的艾琳毫无察觉地回答:“午饭做好了,快出来吃。”
“好。”艾鸢困倦地应道。听着艾琳转身离开,她躺在被子里仍是一动不动的。
“怎么了,睡得不好?”玻风凝成正常的形体,附在她的耳边。
艾鸢捂着那只耳朵,羞恼地推开玻风:“我已经清醒了!”她顿了一顿,“我昨晚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个很香甜舒畅的梦。”说着,她把有关梦的记忆同步给了他。
看完后,玻风不以为意,笑道:“不要紧的,应该是昨天一直在想问题,又是锻炼又激活灵血统导致的。而且我们想象力太丰富,很容易做奇奇怪怪的梦。”
艾鸢赞同道:“有道理。但为什么不是做和大美人恋爱的梦?”
“你又在想这种事了。”玻风看着艾鸢,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朽木不可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