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吗?”她递给徐正清。
徐正清一笑,“谢谢。”
他伸手接过,动作灵活地拆开抽出一张,又把剩下的还给简幸。
简幸正要伸手去接,徐正清又拿了回去。
简幸一愣,下一秒看到徐正清拿纸巾擦干了塑料包装袋外面的水渍,然后才重新递给她。
简幸下意识说一句:“谢谢。”
徐正清闻声看她一眼,然后很轻地笑了一声,边擦手边说:“没事。”
简幸没明白他这个笑的意思,但这短暂的声音融进风里,依然吹得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她捏着纸巾,没着急收回目光。
因为黑暗会掩盖她不纯粹的痕迹。
她的忐忑仅仅暴露在纸巾塑料包装细碎的声音里。
另一边,许璐到底还是抓住了林有乐。
虽然声势浩大地追打一路,但真抓住了也不能怎么样。
林有乐嬉皮笑脸跟许璐认错,目光穿过许璐看到后面的徐正清,喊了一声:“诶,徐哥,你猜我刚刚见谁了。”
徐正清一边把卫生纸团成团,一边态度敷衍地随口问:“谁?”
林有乐笑眯眯地凑上,搂住徐正清的肩脖往下压,“刚碰到江泽学长了。”
徐正清想要扔纸团的动作明显一顿。
林有乐盯着徐正清,表情隐忍。
徐正清还保持扔纸的动作,偏头,面无表情看林有乐。
林有乐没躲,和他对视。
片刻,林有乐爆发出狂笑。
简幸有点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林有乐只笑了几秒,很快像是察觉到不对劲一样,迅速收了笑。
笑声止住的同时,他转身想跑,却在转身间被徐正清抬胳膊捞了回去。
林有乐踉踉跄跄地往徐正清怀里倒,口中求饶:“哥!哥我错了!靠!哥我真错了!”
徐正清不以为然,脸上还有淡笑。
他看向许璐说:“借用一会儿。”
然后一个用力把连喊带叫的林有乐拉到了自己班。
一班应该有不少人都是林有乐的初中同学,看到徐正清这么做,十分配合地把后门关上了。
前后几秒,简幸清晰地听到林有乐的喊骂:“靠!徐正清你损不损!往哪掏呢!啊!爸爸我错了!靠!谁!谁他妈脱老子裤子!”
门外的简幸听到这里,没忍住笑出声。
她笑着跟许璐说:“我们先走吧。”
许璐没动。
简幸问:“怎么了?”
许璐表情不太自然,脸也红红的。
她眼神飘忽不定地问简幸:“徐正清为什么跟我说借用一会儿啊?”
简幸笑了笑,一边往自己班方向走,一边说:“不知道啊,看你们关系好吧?”
许璐小声念:“……谁跟他关系好了。”
简幸笑笑没接话。
后面几天天气依然热得离谱,但是也正如许璐所言,两天时间过得很快,阅兵仪式也在正午当头顺利结束。
这天周日,下午没课,大家基本都回家了。
简幸拒绝了许璐的午饭邀请,顶着一脑门汗往家走。
到家衣服后背湿了一大半。
“回来了?”简茹看到她问,“下午是不是不去了?我看二中他们就不去了。”
简幸一家是简幸六年级搬来的和县,简茹和吕诚一没文化二没亲属人脉,平时只能做点小生意谋生。
一般假期期间,简茹和吕诚会在和县最热闹的文化公园小吃街卖小吃,学生开学了以后就在二中门口卖。
因为二中学生消费水平高。
“嗯,不去了,”简幸抹了一把脑门,讲话声音有点虚,“我先去洗个澡。”
简茹问她中午吃什么,简幸说:“都行。”
洗完澡出来以后,姥姥朝她招手,“快来,吃两口西瓜。”
和县盛产西瓜,非常便宜,简茹爱吃这个,夏天家里几乎没断过。
简幸坐过去吃了一块,等心彻底静下来才舒了口气。
姥姥盯着简幸心疼地说:“瞧这晒的,脸和脖子都不是一个色了。”
简幸说:“没事,一个冬天就白回来了。”
“怎么样,高中好玩吗?”姥姥好奇地问。
姥姥前几天就好奇,只不过简幸每天下了晚自习都太晚,姥姥基本都睡了。
简幸正要说些军训日常,简茹端着菜碗进来,往桌子上一放,说:“玩什么玩,高中是让玩的吗?到时候考不上够她玩后半辈子的!”
姥姥说:“哪那么严重,你也没考上,也没见你玩半辈子。”
“逗呢?我考?我才上几天学?”简茹一边分筷子一边说,“我娘可没为了我又搬家又搬房的。”
这时吕诚从里屋出来,简茹又说:“我爹也没为了我瘸腿丢工作。”
简幸听到这捏着筷子的手一紧,顿时没了食欲。
口中本来清甜的西瓜汁后调有些犯苦,冲得她头昏脑胀,耳朵也似乎嗡鸣了一阵。
忽然“啪——”一声,感官恢复的瞬间,手腕吃痛脱力,筷子当啷掉在桌子上。
她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简茹喊:“不想吃不吃!拿着筷子杵半空点谁呢?说两句还不乐意了是吧?我说的不对吗?全家是不是都为了你,不然谁乐意在这又卖命又卖笑的!”
耳鸣又开始了。
眼前也开始犯黑。
心跳也在加速,后背的汗起了一层又一层,燥热席卷全身。
刚刚那个澡白洗了。
“还吃不吃了?不吃滚!”
这句通常是简茹的收尾骂声,一般情况下不用说什么做什么,安安静静吃饭这事就算过去了。
但是简幸今天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她拿起筷子和碗,站起来,一句话没说走去了厨房。
姥姥“哎哟”一声,骂简茹:“你烦不烦!辛苦一上午饭也不让人好好吃。”
姥姥说着要起身,简茹一拍桌子,“我看谁敢动让她回来!不吃?有本事往后一口饭也别吃我的!这个家谁做主不知道啊?”
吕诚本来犹犹豫豫也想说什么,听到这话顿时闭上了嘴。
简国胜当初抛妻弃女,简茹被人指点着长大,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通常两个极端,要么自卑懦弱,要么强势跋扈,简茹明显是后者。
她要强,在那个年代也敢坚决不嫁人,后来因为家里缺男人有些事实在不方便才招了个上门丈夫。
以前在老家,吕诚给人拉货,多少挣点钱,在家里也有点话语权。后来在简幸五年级升六年级那年夏天,吕诚为了给简幸买期末考第一名的奖励不小心撞瘸了腿,丢了工作。同年搬来和县,也只能跟着简茹卖小吃帮忙。
所以简家是简茹做主。
姥姥年龄大了,一个老婆子,平时什么也不做,搬家还要跟着挪窝,除了添乱没任何用处。
她连吕诚都不如,在这种情况下更不能说什么,只能拉着当妈的架子说两句:“她才多大,你那么大时还不如她乖呢。”
简茹冷笑道:“你外孙女可厉害着呢,没听说过会咬人的狗不叫啊,行了,饿她一顿又饿不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