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里尔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人类?”
芭芭拉一字一句地重复给他听:“强·盗·龙。”
达里尔被她气得脸色发白:“你明明是自己跟上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推开我呢?”
芭芭拉反问。
她此前觉得自己绝不会说出如此无耻的话,但她就是说出口了。
他怎么能像一个强盗一样,闯进她的王宫、闯进她的心房、将她拉出泥潭、却又推进一个火坑。
“我为了你,杀了人,跟父亲决裂,成为一个死去的公主。”芭芭拉几乎就是在歇斯底里地咆哮了,“我以为你会带我走的!”
从此她将与龙为伍。
摆脱王宫的束缚,成为一个自由者,飞过三十三座王城与十二座联邦花园。
但她却发现自己仍旧是工具——繁衍的工具——命运的阴影仿佛是与生俱来,如影随形。
而就算是这样,和他分离的那些日子,她还是很想、很想、很想他。
“现在的你已经如愿以偿,为什么还生我的气?”
芭芭拉喃喃地问。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人类公主,繁衍后代,她芭芭拉不过是他漫长的生命中,惊鸿一瞥的投影罢了。
啪嗒——
眼前的景色图片变成碎片式的彩光,有什么潮湿的东西在脸上蜿蜒而下,迎着达里尔惊愕的目光,芭芭拉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她想,不怪父亲要把她送去联姻,哪怕已经分化,她也没有半点Alpha的样子。
“这是什么?”达里尔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他还从没见过眼泪这种东西。但他却能感知到,现在的芭芭拉非常地难过。
而在她难过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会感到很难过。
诚如芭芭拉所言,他想要小龙崽,想要完成母亲的任务,但她现在这么难过,他就什么都不想要了。
——他只想要她开心起来。
芭芭拉低声回答:“这是诅咒。”
她握住了达里尔的手。
这一次,达里尔没再挣开。
故事里的公主没有回来,有可能是死了,也有可能……是爱上了一头龙。
“你怎么知道这是诅咒?”多萝西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人类的国王不会跟你说。”
芭芭拉说:“我当然知道。”
洛顿王国的公主世代都背负着无法被解开的诅咒,她们自出生到死都不属于自己,要么成为王国的基石,要么成为龙的战利品。
多萝西好笑地问:“无法被解开?这世间所有的诅咒都是可以被解开的。”
芭芭拉睁大了眼睛。
“人类无法解开。那是因为这并不是洛顿公主背负的诅咒,这是龙——世世代代所背负的诅咒。”
多萝西看着面前惊愕的一人一龙,自嘲地扯起嘴角。
“没想到吧?”
*
三千年前,邪神降临了奥丁大陆。
人类之光——洛顿的王与王女选择向邪神宣战。
这是一场长达三十年的漫长征途,终点是生命与希望。
光靠这对姐弟根本无法扳倒邪神,他们毕竟只是弱小的人类,而战争需要武器、需要粮草、需要人。
战争需要金钱。
然而那时的人类饱受瘟疫与病痛的折磨,每天都在饥荒之中度过,就连看病的费用都没有,哪来的钱财?
精灵太过高傲、矮人太过贪婪、兽人太过冲动……每和第三方签下战争的合约,都意味着把人类的未来推下另一个无底洞。
最后,他们把目光投向了龙。
如此强大、美丽、自由、富有的种族,还极其的单纯好骗。
路易斯曾向龙族求婚,但却被龙拒绝了。不过,其中一头龙却恰好看中了路易斯的姐姐,苏茜。
苏茜欣然接受了这场政治婚姻,为这场战争带来了庞大的财富与荣誉。
倘若这场战争赢了,她将成为洛顿的女王。
同样是Alpha,同样是领导者,同样的才华与能力,却因为龙的眼瞎却注定输人一等。
嫉妒如影随形,它成了天边的月,水里的影,无处不在,蛊惑着路易斯选择正确的路。
他并不比苏茜差。
他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举起了手中的剑,将它钉入了苏茜的胸口。
迎着姐姐疼痛而错愕的目光,他想,苏茜果真不适合当一个王,她对他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都毫无防备,当然也会对政敌掉以轻心。
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但他却忘了。
她是他潜在的王位竞争对手,但她也同样是和他一起出生、成长、相依相伴的、会亲吻他的额头、喊他小路易的、他的姐姐。
战争结束,邪神溃散,大光明公主被邪恶的龙所带走。
那头龙没能如约等到他的新娘。
人类撕破了契约。
龙的契约具有强大的法力效应,当它无法被兑现的时候,契约将变成诅咒。
于是在洛顿第一代国王登基的时候,有一头陌生的龙从天而降,抓走了路易斯的女儿。
巨龙的咆哮响彻了整座王宫。
从此,洛顿王国的公主们世世代代都背负着被龙抓走的诅咒。
同年,国王路易斯站在城墙上,就像当初向邪神宣战那样,向龙族宣战。
他把杀死姐姐的剑做成了猎龙的法器,握着那把剑,他斩杀了一头又一头的恶龙。
史书与诗集都在歌颂他,人们认为他比被龙抓走的公主更适合“大光明”这个称号。
那一年,猎龙的狂潮席卷了洛顿王国。
……
直到十字弓的箭矢贯穿了那头龙的心脏,他都没能等到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