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劈柴的老翁急急放下柴刀过来,半掩的门扉应声而动,面对外头那个挺拔了不少的少年身影,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敢认。
在汉人村庄生活半年的老翁张口已然是流利的汉话,“老婆子!老婆子!快来,孩子回来了!”
围着围裙在灶台忙活的老妇人锅铲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赶了出来,瞧见立在院中的阿温,就呆住不动了。
老爷子赶紧上去搀着老伴,道:“高兴傻了?是咱们的好孩子回来了!是咱们的阿温回来了!”
阿温严寒这泪,轻声用夷语唤了一声,老妇人的面容这才松泛下来,急急上前抱住他,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乳名。
祖孙二人久别重逢,一时情难自禁,老爷子赶紧把许棠往里头迎,高兴得一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翻来覆去地说姑娘请坐姑娘请坐。
“先不急,我们把东西放下。”许棠和四萍拎起自己手上大包小包的菜式,“想着都是饭点了,我们顺路回来就添了个菜。”
老爷子一拍脑袋这才想起了待客之道,跺着脚招呼老妇人,“老婆子,锅里的菜!孩子们一路回来还没吃上饭呢!”
老妇人这才从昏了头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拎着锅铲急急忙忙进到厨房,一边利落接盖快速翻炒,一边碎碎念叨,“怪我怪我,小棠姑娘快坐!”晓得自家孙儿的食量,她从厨房伸头喊一声,“老头子,把中午蒸的馍馍全拿来热上!”
阿温十分自然地坐回了灶下那个看火的位置,灶房里头还是那张从前旧色的八仙桌,许棠招呼四萍帮着把菜式装盘摆好,阿温爷爷拿东西进来瞧见了,便是十分的不自在。
“姑娘们莫动手,我来!我来!”
四萍对着面善的老人甜甜一笑,“没事的爷爷,我们坐车一路过来骨头早就僵了,干点活松泛松泛才好。”
空了手的许棠这会子还有记挂,出了灶房环顾过一眼这被二老收整得极好的小院,抬脚便往后院去了。
那处她亲手搭建歪歪扭扭的驴棚,已然是经历了一轮精心妥帖的修补,前头食槽粮水充足,也不像从前那般随意洒落一地,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只随时随地都在呼呼大睡的蠢驴,这会子正压在蓬松的垫草上睡得深沉,连一点作为动物本能的警觉都没了。
许棠小嘁一声,抬脚踹了踹它结实的驴棚,“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睡成这样人把你偷去卖了都不知道,你晓不晓得有一道北方名菜叫驴肉火烧?”
酣睡的金珠仅仅摇了摇自己受到打扰的长耳朵,一点要醒的意识都没有,许棠再没忍住,冲着浑圆厚实的驴屁股就是轻轻一脚。
受惊的驴子这才显现一些作为动物的本能,噌的一声翻起身来,对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狠狠喷着鼻息,驴蹄子刨着地跃跃欲试,甚至有了些攻击的前兆。
“行啊你,机灵劲儿没见,驴脾气还渐长?”许棠一扬手,冲着还没醒过神的金珠一顿威胁。
从美梦中被踹醒的金珠一脸蠢像,在眼前这个闯入它地盘却还理直气壮的人类身上问道了一丝熟悉的感觉,等它那巴掌大的驴脑子反应过来时,高亢的驴叫夹杂着些许委屈便一声接着一声,把厨房里头忙活的二老都吓出来了,匆匆忙忙赶到后院,却只瞧见那蠢驴的脑袋挤着蹭着许棠身上靠。
许棠被金珠拱地连连后退,避无可避,眼瞧着就要被挤翻在地,阿温爷爷赶紧上前把这畜生的绳子拉过来,道:“姑娘你不知道,你们刚往云川去的头几日,这畜生整日地在房前屋后绕,连粮食也不吃,槽子里的东西都堆了好几日,我和老婆子瞧着实在不行,把它按住了硬灌进去的,也是个有灵性的,如今认得姑娘,是在诉苦呢!”
金珠被拴回驴棚,许棠这才脱身,走近轻轻拍了拍它的驴脑袋,道:“别闹,这回去云川把你带上,我够仗义吧!”
那金珠似乎真的听懂了般,哼哼唧唧几声过后,温顺地凑上来蹭了蹭许棠的掌心,便再也不闹腾了。
阿温奶奶从灶房里头遥遥喊了一句开饭,许棠从井边汲水净了手,进屋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