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听完,心头莫名有些酸胀。
她不晓得亭阳山庄那夜泼天的雨势后,阿温失手夺走的一条生命,在他记忆里留下了多沉重的伤痕。
她也不不清楚如今他跟着杨伯闷头苦练控制力道的法子,有多少是因着从前的阴影。
可是她不敢提,只能装作一切如常,伸出手垫脚轻轻拍了拍阿温的脑袋,道:“那可不,我们阿温是心里有主意的人呢!”末了她还端出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我们阿温学成了,假以时日闻翠分店开到大江南北,姐姐我摇身一变成了腰缠万贯的老板娘,走在外头指不定多少人要打我主意呢。你可得跟在姐姐身边当保镖,管吃管住一日再给你开五百钱够不够?”
面前的女子眼睛亮晶晶,描绘着那个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的将来,语气稀松平常却又带了两分莫名的笃定。
阿温望着她,郑重点头,应了一声:“嗯。”
杨伯来回打量这奇怪的姐弟二人,一拐杖拄开了许棠房间的门:“行了,小子还愣着做什么,帮你姐姐把东西归置好,咱们今天还有得是活干呢!”
许棠还在啧啧称奇乡下小院的屋子也能被收拾地这么温馨,转头两个问好甩到阿温身上。
她难道不是来休假的么?干活?干什么活?
杨伯拄着拐出了门:“前日主家来过,说是田里那片茶树苗长势不错,可以掐尖收成了。老夫我半个残废,手上的功夫又不仔细,之前还犯愁呢,还是主家安排妥帖,今日就把姑娘送来了。”
许棠一口老血憋在心头,好你个周询!
打发人来干活还要绕那么大个圈子!面子里子都要占!果然是无奸不商!
许棠甚至在屋里发现了一套和她身量正正好的短打,忿忿气过之后,她还是老老实实换了衣裳。
毕竟她来时就已经瞧见了院中被杨伯刷洗得干干净净的制茶工具,放眼整个亭阳山庄望去,制茶这功夫,也只有她和阿温能做了。
罢了,能者多劳,也不是为旁人干的活,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想必,也是不同形式的一种放松。
杨伯见她换了衣裳出门,精神利索的模样就很是讨喜,像照拂自家后辈般帮她穿好了遮阳斗笠的绳子。
“晓得你们小姑娘怕晒,这斗笠是才刷洗过的,系上绳子不容易被吹翻,来试试。”
竹篾横竖穿插编织而成的斗笠被杨伯细细磨去了粗粝割手的边缘,趁她换衣服的功夫居然还在里头垫了一层花布以防勾到她的头发。
许棠把斗笠待在头上,挎腰的竹篓一上身,随便往那处田地里一丢,任谁一瞧都认不出这是闻翠的老板娘。
阿温男孩子不讲究,杨伯随手一扔,那斗笠便斜斜飞过去落到了他头上。
杨伯从背篓里拿出一串看起来颇为有分量的布包串,许棠好奇接过,手肘子差点被重量拽到地上。
“杨伯,这是什么?”
杨伯抚须一笑:“这小子拿捏不好力道,这就是专门给他找的法子,里头缝的全都是掏干净的河沙,绑在臂上再去做掐尖这般的精细活,三五次手不抖了,掐下来的嫩芽没有损害,便能成点气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