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另有一个伙计带路,七拐八拐进了昨日相谈时的雅间,轻扣两下,来开门的事春桃。
四萍见了春桃很是高兴,欢快唤了一声姐姐,却被春桃没好气地觑了一眼,四萍噤声,悄悄探头才发现沈老板连带着他的小女儿,已经在雅间中恭候了。
“许老板快快请坐。”
阿温替她拉了凳子,她欠身道谢,坐下便问:“不知今日交代春桃办的事,沈老板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春桃姑娘性子好,哪晓得我那伙计平时机灵得跟猴似的,今日偏偏迂住了脑袋,劳烦春桃姑娘来来回回教了好几回,这会子还猫在后厨自己折腾呢!”
“熟能生巧的事,做的一两回便会了,沈老板放宽心。”
沈钧哈哈一笑:“是了,看在许老板的面子上,就多给他两日琢磨!”
他招手唤小厮进来,热腾腾的帕子给许棠一众人等净了手,便道:“上菜!”
先前沈老板就提过,他这西固酒楼主的便是陇西连带着往北以西的菜式,不是什么精巧雅致的风格,要的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舒坦。
千里不同俗,四时风物不同,许棠对这一方菜式,到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这雅间是四四方方敞亮的八仙榆木桌,当敞口深腹的实足大碗被两个小厮抬动上桌时,她整一个愣住了。
她本有西北菜式大抵是不拘小节的设想的,方才进门路过大堂也稍稍印证了她的猜想,散桌上客人们摆的也都是比脸还大上一圈的浅口平碗。
如今看着这桌上她一人抱圆估计都圈不完的大碗,她着实有些惊到了。
沈老板颇以为傲:“这是我西固酒楼的规矩,碗越大客人越尊贵!许老板看着碗菜可够大!”
许棠显先是一愣,旋即接上沈老板的话头:“大,实在是大。”
“这大盘鸡烩面,可是我西固酒楼的一等一的招牌!鸡是我在云川城郊包山头半养的野鸡,面是重金请关中老师傅扯的裤带面,瞧着虽然不精巧,这滋味许老板你一尝便知好不好!”
在这西固酒楼的后厨,一水儿的整鸡都是山野里养过来的体格,就与那家养的不一样,大刀剁成半个拳头似的大小,还能瞧出劲道厚实的厚肉。大肉需得用大料久腌,粗盐一把细酿的酱油半壶,带着粗粝手感的胡椒粒丢上半把,糟取的黄酒汩汩投入,大刀阔斧般翻转拌匀来,需得腌上整整一夜。红的甘荀白的芋头青的厚皮番椒统统削皮去籽落成滚刀块,就连那佐料的葱白芫荽也抛弃了细碎的模样,斩成了寸长。猛火热锅辣油,滋滋冒烟的时候厚重的猪油下去化开,腌透沥水的鸡块逼着热浪下锅,迅速收干表面的水分煸出金黄焦香的油脂,猛火高温迅速翻炒才能锁住内里丰厚的肉汁。指头粗细的葱白,连带着甘荀芋头和番椒齐齐下锅翻炒,等到鲜亮的油脂将其完全浸润,雪花细盐和圆寸的红椒段下锅翻炒,早先备好滚烫的热水,顺着锅边淋下,等到堪堪没过食材停手,厚重的板木锅盖扣上,灶里猛火不歇,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后鸡肉软烂脱骨,劲道爽口的现扯宽面入锅煮软,才将这洒了新鲜芫荽的硬菜,挪到一人都难以围抱的敞口实足碗里,端到许棠的面前。
“来来来,先吃面,面坨了可就不好了。”
沈老板一招呼,三五个小厮便在桌边围了一圈,捞月似的长筷从四面八方下到碗里,芋头煮得粉面,半融到汤汁里头变得绵密,裤带宽的扯面煮得几乎半透,挂着油亮亮细腻浓稠饱满的汤汁,质朴又顺滑的口味并不会喧宾夺主,倒能恰到好处地品味到所有食材的咸鲜滋味。
“来,这鸡!我沈某人绝不需言!”
长夜的腌制和猛火热汤的功夫并没有白费,肥厚大块的鸡肉一点都不柴,筷子一戳轻易便能脱骨的鸡肉可担得上滑嫩二字,除了鲜香爽辣,半点杂味的腥气都无!甘荀绵脆泛着丝丝微甜,芋头软烂入口即化,这一通热辣爽快吃下去,连鼻尖都浸着微微的汗。
“嘶——爽快!”元丰吸溜着舌头,发自肺腑一顿赞扬。
沈老板一拍手:“上汤!”
这辣味爽利上头的时候,最需得一碗鲜汤解渴。、
又是一串的小厮托盘进来,往每人面前放了一个深口大碗,里头有浮浮沉沉的肉片,还有一些细碎的芫荽,除此之外再无旁的配菜。
“西北咸地里头啃草皮一点点长起来的羊羔,半点腥膻都无,就猛火转小火清水炖,市面上绝无二家的清水羊汤!”
沈老板所言不虚,简单的芫荽和咸味相伴,居然能衬出肉质如此的鲜甜,她咸辣的大盘鸡烩面吃上两口,便能灌下满满一碗的清汤,等这一桌宾主尽欢,她走上两步几乎都能听到肚腹里头的羊汤在晃悠。
方才转过正午的日头晒得人昏昏沉沉,吃饱喝足的许棠才走得两步,就有些犯困了。
沈钧亲自在门口相送,许棠同他辞谢:“今日多谢沈老板款待,明日这甜饮材料送到,咱们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