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的担忧应验了。
尽心筹备的对花名活动热闹了两三日,也不过是在缓缓沉寂的客流中,闹出了微不足道的一朵水花,等潮水褪去,许棠看着着跌破一日两千钱的进账,深深叹了口气。
闻翠店面里有六个小厮,加何云锦和春桃两个厨娘,外带有事做点杂役的阿温,算上每日经营必须的食材配备材料换洗,光是固定支出都有千钱不止。这不到两千余钱的进账扣下来,还不算她这个便宜老板应得的那份,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春日阑珊的好时节,许棠立在柜台前头,打眼落到外头清朗明滟的好春光上,只有翻来覆去颓唐的忧愁。
“唉——”她长纾一口气,今晚就是同周询交账的日子了,她提笔落墨,对着整理好的账本做最后一次核算,门外却传来一阵热闹的嬉笑声。
她迎着抬头一看,原来是熟客。
泗春园里头被她有意无意牵过线的蓝衣小姑娘林琴容,自打闻翠开业之后,三五次诚心光顾,便同许棠混了个脸熟。她来得勤快,多时都是与那郑公子成双成对,前几日对花名的活动出了后,许棠连她二人的人影儿都没瞧见过,自以为是连这般情比金坚的熟客都流失了,还暗自神伤了好一会儿,没想到今日她不仅来了,还带着这么大一群热热闹闹的姐妹。许棠瞧着还有几个面熟的,约摸都是那日在泗春园里打过照面的世家小姑娘们。
人总归是喜欢热闹的,许老板喜上眉梢,连忙起身招呼。
林琴容捏着锦帕,轻轻同许棠招了招手:“老板,先要三壶珍珠投云。”
一旁的女伴团扇一扑,轻轻巧巧落在林琴容肩头,言语里是亲近的笑意与揶揄:“蓉儿你说你那郑公子有什么好的,定亲的事长辈们商量便是了,非要拘着你一日不得空地在家关了这么些时日,连许老板店里的招牌都换了还不晓得。”
林琴容面上染了飞霞,小小声争辩:“那是他怕长辈们挑的过礼不对我的喜好……”
一旁的几个姑娘来了劲:“看呢,这还没成家就护着了,那往后咱们姐妹要再想从郑公子手里讨得你一日闲,怕都是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许棠听了半截墙角,大概明白几日不见的林琴容是做什么去了,迎上前去故意问道:“林姑娘真真是有些时日不见了,今儿个怎么没见郑公子?”
林琴容晓得许棠也是在逗她,锦帕一捏嗔到:“许老板!你也取笑我!”
许棠把人迎到桌前:“林姑娘好事将近,我自然是恭喜都来不及,怎么会取笑,今日这头三壶,就算我账上,容我先恭贺林姑娘定亲之礼可好?”
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替她谢过,众人落座,对着新制的菜单洋洋洒洒又添了好几样,许棠的账面都核了七七八八,这会子间店里难得热闹,索性就让小厮拿了单子交给春桃,自顾自从柜台后要了一份爆米花,拉了凳子同她们坐下边吃边闲聊。
“说起来老板还算得是蓉儿和郑公子的媒人呢,要不是那日泗春园闻翠的活动,就你俩这个性子,这窗户纸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捅破呢!”
“就是就是,要我说,等吃喜酒的时候,蓉儿你这请柬,定是要给许老板也送上一份的!”
林琴容却没把这揶揄当成可以一笑了之的闲话,反而语气认真地接了下去:“我与义暄确有此想法,只是不知道许老板到时,能不能得空光临……”
许棠苦涩一笑:“得空自然是得空的,林姑娘相请,我必然前去。只是瞧我这店内光景,到时候来的还是不是许老板就未可知了。”
众姑娘瞧她也不是开玩笑的样,忽而静下心了观察了一下闻翠店里的情况,是不如刚开业那会子热闹了。
林琴容当许棠是她姻缘的半个恩人,这会子不管使不使得上力,但这一份帮忙的心是有的。
“许老板,这店内若是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尽绵薄之力的。”
那群小姑娘也应声附和。
许棠轻轻摇头,这群矜贵的高门贵女,都是养在深闺里没见过什么人间疾苦的小姑娘,这店面能不能盘活,就算把她们每月的例钱全数投进来,也是于事无补。
“行啦,店里的事情不是你们能考虑的,要是真想帮我,往后多想着来店里逛逛便是。”
小姑娘们听她说完,肉眼可见地有一些失望,帮不上忙倒真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
许棠看得好笑,这群温室里的娇花,都被养得热心纯良,这会子在她面前排了一圈小蔫儿花的样,到让她有些过意不去了。
她忽然福临心至。
“行了行了,若你们真想帮忙,回答我几个问题可好。”
一群小蔫儿花齐嗖嗖忽然就立正了,眼里还清一色扑闪着水灵灵助人为乐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