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亭阳山庄,是别开生面的热闹。
周询带着满身舟车劳顿需要伺候的大爷做派,在这一日赶了回来,连带着黑瘦了一圈但换了一身利索新衣的元丰,还有满满一车的食材年货。
许棠笑脸相迎翻着篇不重样的溢美之词把周大爷从头到脚夸了一遍,成功地把多年厮杀商场十指不沾阳春水矜贵的周询,忽悠到灰扑扑的灶膛前坐下,拿笔执扇的手,此刻正捏着一头焦了的烧火棍。
在外头枉称一颗八面玲珑心的周大爷反应过来,嘴角一扯,揶揄起人来一点不含糊:“我说大侄女,我这千里迢迢从云川赶回来给你送年货,不说座上宾的待遇,你使唤我当烧火倌?”
许棠赶紧灭火:“座上宾当然是座上宾了!这不想着周大爷要回来了,我这发动一家老小里里外外换个新装好迎接么!要不说周大爷品味高呢,这马匹的脚力都比寻常人家的强,赶巧你提前回来碰上了,你瞧我这满院子唯一一个能坐人的地方都让给你了。”她装作很是为难的模样,“实在不行大爷起来,我拿这板凳和外头两位老人家换换……”
周询哪听不出来,许棠嘴上说得好听,话里话外都指他来得不是时候呢,他堂堂男子汉,还要同老人家抢什么板凳?!
“哼!”周询甩袖出门,剩下的脾气被饥肠辘辘的声音打断了,抬脚把一旁看戏憋不住笑的元丰一脚踹进去,“咱们不是来吃白食的,好好给主人家烧火打下手,爷饿了!”
周询这会子十足的大爷脾气,一通发作完就到外头马车上躺着了,看这架势是不到饭点不下来了。
许棠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完了用胳膊肘杵了杵元丰:“我见信里说为了铺子的事周大爷把棺材本都搭进去了,难不成是真的,一回来这么大气性?”
元丰见周询走远了,才小声同许棠讲:“哪能呢,我们主家从前挣钱的本事可大了,这次去钱是没少动,不过小棠姐姐你放心,离棺材本还远着呢!”
“我从前也没少捉弄他啊,今天这是……”
“饿的。”元丰言简意赅,“我们主家少时过得不好,经常挨饿,这往后就落了一个毛病,饿了就急眼,不过也没什么大碍,自己发一通脾气吃上饭就好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得不承认,此刻立在灶台前头的许棠,多了两分莫名的责任和使命感。
离午时的饭点还有一段时日,许棠莫名就充满了干劲。
“来来来,不是说拉了一车年货回来嘛,元丰你就代姐姐跑一趟,问问你们家大爷最想吃的是啥,顺便帮我把你云锦姐姐叫进来!”
“好嘞!”元丰这忙不迭赶了一路,自己也早就饿了,这会子跑腿应声的都带着上扬的语调。
材料没到,许棠一时还不知道要做什么,这会子正在灶下撇小柴火撇得起劲,何云锦被元丰叫过来,立在灶房门口接了围裙,使劲抖了抖上头的灰,转身跨进来,面上一如既往带着温温柔柔的笑。
“小棠这就饿了?”
许棠摇摇头,想起来又觉得好玩:“哪是我,是人周大爷,饿了脾气大得喷火,不得赶紧按住了殃及我这一屋子老小。”
这厢才被元丰捋顺了脾气,亲自屈尊提着鲜活肥鱼走到门口的周询,一下子又炸毛了!
“啪!”
许棠话音才落,凌空一条鲜活的肥鱼甩着强劲有力的尾巴就冲她面门来了,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接住,绝对少不了一个响亮的大耳瓜子。
门外头又是一声甩袖破空的生气。
“哼!”
熟悉的冷哼声传来,许棠嚼舌根被抓了现行,不好意思地冲何云锦吐了吐舌头,死命按着怀里的肥鱼就追了出去。
“周大爷,这鱼你是爱吃香煎的还是红烧的啊!”
正迈着大步气得冒烟正准备扬长而去的周询身形一顿,片刻沉默之后。
“吊汤锅。”
“好嘞!”
许棠十分狗腿地捡起话头,尽力不让周询有一丝尴尬的感觉,可是语气里掩不住的笑意已经出卖了她。
周询咬牙,除非许棠在开饭的时候亲自来请他,不然他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饿得炸毛的周大爷离了厨房,元丰紧跟着又拎了一对敦实的肘子进来,此外还有从蜀中提回来的薰得油亮亮的腊味一串,此外各类山珍干货将不大的橱柜塞得满满当当。
方才扔到许棠盖面的那条肥鱼起码有七八斤中,现在丢到存水的大缸里,翻身游曳都有好大的水花动静,另有数十尾比巴掌大上些许的游鱼被元丰方才桶里提了过来。
这山高路远的,这些鱼还能这么鲜活实属不易,许棠问元丰:“这鱼是何处得的,看着还这么活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