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一直觉得,厨房里外的何云锦简直是两个人。不进厨房的时候,何云锦瞧着就是个兰质蕙心温柔至极毫无攻击性的女人,但凡进了厨房,那便是在这一方天地征战的女将军,任谁都要被她的利落干脆折服。
那半幅猪肋排买的多要得也急,压根没给老板改刀的机会,这会子板栗烧鸡炖上了,何云锦得空提了刀,在案板上剁得咚咚直响,许棠埋头在灶底下削萝卜,时不时觉得肋骨都在隐隐作痛。
何云锦炖汤是拿手绝活,荤汤的秘诀在于先炒后炖,等肉质和油脂的香气经高温煸炙,再借用文火与热水了力量,才能熬出奶白色醇厚的浓汤。
最费时的两个菜已经炖上了,阿温和宁儿被叫进来看火,许棠和何云锦手挽手到后头菜园子里掐尖儿,除了割上两把鲜嫩的韭菜,再寻点时令的鲜蔬吵了又能凑一盘菜。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场大火留下的灰烬成了极好的肥料,这段时日没人采摘,幸存的那几株茶树疯了一般地抽条,如今葱茏的枝条齐齐向上,竟快赶上人的手臂长。
许棠上前翻看,褐红色的木质演变刚好到了枝条三分之二的高度,表面却还未生长出过老的裂纹。
这种当年生的枝稍,不老不嫩,在秋日扦插最好。
许棠看得仔细,冷不丁背后一句男声想起吓了她一跳。
“大侄女,在这儿想办法呢?”
许棠不用回头就都知道来人是谁,没好气地回道:“周大爷蹭饭向来是准时,掐着点来得正好。”
周询也没理会她的揶揄,问起了正事:“那日盘算的两件事,你这边如何了?”
许棠揪了一片茶叶在手心,转过头眼里是掩不住的一点点小得意:“两件事成了一件半,云锦姐要带着宁儿和我们一起去云川,至于这茶叶嘛,我十拿九稳,等下个月你来看过情况,就可以准备打点去云川一事了。”
周询看她一脸煞有其事地安排起自己来,大有一副要主事的模样,鬼灵精的样子看起来好像还真有两分把握。
行,一个月就一个月。
他应了声:“那这屋里还有一位,你打算怎么办?”
阿温不像何云锦和宁儿了无牵挂,他还有两个整日牵挂他的老人家,还在外头奔波替他寻能庇护的外祖,她做不了这个主。
“反正要动身也是年后的事情了,大过年的两位老人家怎么说也会回来看看阿温,到时候听听他们的意见,再问问阿温自己愿不愿意。”
周询有时候总会疑惑,别看许棠年纪不小,说是丫鬟的出身,可总有些让他意料之外的处事方式。
“嗯,如此也算妥当。”
何云锦叫上两人回了院子,阿温和元丰两个手脚勤快的,把落了一层灰的八仙桌擦得锃光瓦亮,宁儿包圆了凳子,整整齐齐摆了一圈。
何云锦快刀切薄片,新鲜的猪肝片成花刀薄片,黄酒腌上半刻钟,脆嫩的韭菜苗切成段,热锅热油烧得滚烫,黄酒猪肝下火快速滑上七八下,韭菜苗下去炒断了生一齐盛到盘子里,油亮亮看着就鲜嫩弹牙。
这厢桌子上菜都摆齐了,周询说话作数,清甜的果酒带了满满两壶,倒出来满屋子都是甜甜的酒香。
许棠还是不太正式地开了个场,真诚地谢过这段时日以来大家对她的帮助,一杯酒端的毕恭毕敬,连周询喝着都别扭。
“行了行了,赶紧坐下吧,假正经什么,人孩子都饿坏了。”
饭桌上终于热闹起来,排骨萝卜清甜适口,板栗烧鸡软糯入味,黄酒猪肝嫩得碰到唇舌就滑了下去,一桌人宾主尽欢,这一夜的亭阳山庄,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