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她丫鬟来着,本来跟着被撵到这乡下自生自灭的,谁知道人世子确实对我们姑娘有情谊,悄悄把人带走了,谁知道金屋藏娇哪去享福了,留我一个人苦哈哈在这里。”
周询听完,想着许棠这么个跳脱的性子也不是王府那深门高院养得出来的大家闺秀,姑且就信了。
“得,你既然从前跟着你们姑娘,那我认你当大侄女,辈分倒还没错。”
“你!”
许棠气急败坏扬手就要比划,却被周询微微一个闪身,推开了宅子的门。
“行了,不跟你闹了,还有一大屋子人盼着你回来呢。”
许棠愣住,从半开的门扉望进去,多日不见的何云锦、宁儿,连带着程青山齐齐站在院中等她。
“姨姨!”
精气神十足的宁儿面容红润,举着他捏了一路最喜欢的糕点就要奔到许棠怀里,却先一步被人截了胡。
许棠还没来得及应一声,忽然就撞进了一个稚嫩瘦削的怀抱。
少年身形修长,已经比许棠高出了半个头,此刻正把下巴抵在许棠的肩窝上,微微发着颤。
许棠安抚般拍了拍阿温的背,隔着单薄的衣衫,许棠都明显感觉他清减了不少:“我没事,这不是回来了么。”
她轻轻把阿温扶正,垫着脚拍了拍他的头:“没人在家就不好好吃饭了?你都瘦成这样了,家里那一堆活物我可指望不上了。”
阿温只有面对许棠的时候才会尽力说汉话,他费力组织着语言:“元宝,好,金珠好,都好。”
许棠指指他:“那你呢,有没有人来为难你?”
阿温摇头:“他们问,我不说,走。”
许棠这才把心踏踏实实落到底:“嗯,不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宁儿对阿温长时间的霸占行为表示了不满,扒着许棠的腿极力把糕点往许棠视线里送。
“姨姨,看我给你带好吃的!”
周询一把把小豆丁捞起来,让他终于可以于许棠平齐视线:“好小子,借花献佛一把好手,怎么不说这糕点谁给你姨姨买的。”
宁儿对这个经常来吃饭出手又大方的人很有好感,牢记着他娘教的礼数,掰着指头算了一下辈分:“是爷爷买的!”
三十多岁正当壮年的周询喜提三代同堂,气得一口老血堵在心头。
许棠幸灾乐祸,接过宁儿抱着:“咱们宁儿真乖,快谢谢你周爷爷。”
“爷爷”二字故意加重了语气,周询身后的元丰都没憋住漏了一声笑。
周询恼羞成怒要揍他,元丰抱头乱窜:“主家您别急,您德高望重,大人不记小人过!”
宅子里乱成一团,追的打的闹得才有一点平日里熟悉的光景。
何云锦悄悄摸了把眼泪,走上前道:“宁儿下来,别累坏你姨姨。”
她走上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把许棠瞧过一遍,确认了人只是精神气差了点瘦了点,没有伤到一处才算放心。
“小棠你受苦了,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回家给你做。”
周询闻言望了望天:“这个时辰再回亭阳山庄晚了些,我这宅子空置的屋子有好几间,舟车劳顿的也不劳何姑娘动手了,我去酒楼叫点菜来,咱们就在家里简单吃点,安顿一晚明日再回去。”
许棠在牢房里待了这么些时日,没吃好也没睡好,眼下就只想吃上一顿饱饭然后到正儿八经的床上睡一觉,当即就应下了。
不知是许久的亏空驯服了肠胃,还是许棠猛然卸下的心防击溃了她紧绷的防御状态,这一顿琳琅满目的丰盛菜肴,她只草草吃了几筷子就困得不行,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她强撑着到了后半段,眼瞧着对面同她说话的人只剩了张嘴的画面,却听不到声响。
下一秒,天旋地转,许棠眼前一黑,整个人一歪就倒了下去。
她这是病了。
病来如山倒,许棠不停歇的低热连发了三日,烧得人昏昏沉沉,守着程青山这样一个大夫,墨汁子一般黑苦药一碗一碗喂下去,吃什么吐什么,半点起色都无。
再往后,病症来得更加严重,一到雨夜,许棠总会会陷入重复的梦魇,在浓稠湿凉的夜里反复惊醒,被疲虚的冷汗打湿中衣。
程青山翻遍了医书,怎么看许棠都是心气不足神思浮郁所导致的虚弱,内里底子其实还好。
可养血益气宁心安神汤药换着法子煎了服下去,连负责熬药的空青都看得心疼,偏偏一点用的没有。
他悄悄同何云锦周询透了底:“程某才疏学浅,愧对恩师教诲,实在是能用的法子我都用了,还是没能治好小棠姑娘的病。”
何云锦陪着熬了半月,也是愁容满面:“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程青山握紧了拳头,头一次放弃了自己的原则:“不求医师求神佛。小棠姑娘的病不在身的话,去山神庙求一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