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红字字句句道来,许棠听得惊心,后腰死死抵在桌沿边上,咬着牙一言不发。
她从未想过日日相见的邻居家,竟藏着这般不为人知的往事。
她相信李桂红的话,也知道她前来求取原谅是为了奢望一份心安,为她从前的视而不见,为她作为长姐的愧疚,为死者魂归处寻一个让她死心认命的真相。
可是许棠没有松口,她只是摇头,极力掩盖自己的情绪,叫阿温把人扶起来。
“桂红姐,节哀。”
她不敢冒险,人死在她屋里,死在阿温手下,她拿定主意,不会让一丝牢狱之灾的可能性找上阿温。
大悲大恸后神情恍惚的李桂红被赶来的李传丰搀扶出了院子,他瞥见许棠脖颈处枯藤一般蔓延的血瘀印记,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小棠,衙门的人约摸午后就会进村,仵作辨出尸首上有黑棘草刺伤的痕迹,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黑棘草!
许棠这些日子深居简出,居然漏掉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当初为了防身栽种的黑棘草长势喜人,墨绿色的枝条藤蔓附满了整个外墙,黑亮的尖刺藏在叶片下,只有偶尔暴露在阳光下才会反射油亮的光。
午夜翻墙而入,就这样钻心难耐的疼痛,都挡不住那人的兽|行,许棠抱着胳膊倚在门前,咬牙切齿冷哼一声。
活该。
她不想掩饰自己恶毒的想法,更不想阿温因此留下不值当的心理阴影。
一旁的阿温被李桂红的突然造访吓坏了,此刻低着头一言不发立在许棠旁边,紧捏的拳头指关节都隐隐泛白。
她转过头,对上阿温的眼睛,温柔坚定的目光仿佛有着神奇的力量,莫名就让他心安。
“待会儿若是有官家的人来,你就在我身后,不要怕,不要开口,只要记住,我们从未见过那人。”
阿温摇摇头,伸出手轻轻指了指许棠:“你。”
“不用担心我,黑棘草长在院墙外头,谁知道是不是他路过的时候碰到的,我咬死了没见过人,剩下的,就听天由命。”
她打算相信一次这里的司法体系,连夜的秋雨给了罪恶滋长的空间,也洗刷掉了关于罪恶的一切痕迹,只要没有证据,她可以推干净一切。
她对着铜镜认真上了妆,可怖的淤痕被遮掉大半。
末流的衙门官爷吴勇德带着三流的队伍如期而至,也如预想一般敲响了亭阳山庄的门。
许棠对答如流,自认为没有什么纰漏,谁曾想方才还笑眯眯的官爷瞬间变了脸色,转眼就要将人带走。
阿温急了,撞开拉扯许棠的官员将人护在身后。
衙门出公差都带着刀,被冲撞了的官家人亮出明晃晃的刀口,阿温却固执得不肯让步,恶狠狠的目光像是被激怒的凶兽。
若是对峙再深一步恐有冲突,许棠思忖片刻,稳住阿温:“阿温别急,我不会有事的,大抵还有是需要到衙门细问。”她压低声音,“等我一走,就去找大宝他爹爹,说我被衙门带走了。”
阿温焦急地拖住她,就是不让她一个人前去。
拔刀的人已经失去了耐心,许棠催促一声:“可以么,能说清楚么?”
阿温僵持片刻后还是松了手,乖乖点了头。
许棠跟着人出了院门,前头的官爷笑眯眯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了一遍:“对嘛,识趣的女人才最讨人喜欢了。”
许棠不知道的是,自人进门瞧见她的那一刻起,整个案件的走向就已经被他抛诸脑后了。
风流成性的人有了权势,从前的恶习只会在权柄的粉饰下更加肆无忌惮,从前只是没遇上宣泄之处罢了。
一个蹲过大牢的人横死,怎么比得上眼前美人入怀这般要紧的事?
一无所知的许棠,在草草走过形式的审讯后,就莫名被丢进了大牢。
庆安地处边陲,民风淳朴,这衙门里的大牢建了十间有八间都是空的,常年无人打扫,屋角是连片的蜘蛛网,墙角是寸许深的灰,牢房门一推,扑簌簌落一地烟尘,呛得让人迷了眼。
松垮垮抱着刀的衙役伸手一指:“姑娘请吧。”
“请?请什么请?你们弄清楚,我是来配合询问,凭什么关我?!”
许棠一个跻身,转头就往外跑,她就说这衙门越往里头走越黑,竟没瞧出来是间牢房。
常年懒怠不经事务的衙役差点没反应过来,居然任由着许棠溜到了牢房门口,她飞快回忆着方才来时的路线,满脑子都是先逃出去再说,反正她没觉得眼前人安了什么好心。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