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了一夜,到天亮时分也没有一点停歇的势头,农人看天劳作,李桂红晨起开窗望了望这连天的雨幕,难得贪眠一会儿,在榻上眯了个轻轻浅浅的回笼觉,听到大宝屋里的动静,才披着衣服趿着鞋起身出门。
“娘,我饿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李桂红揉揉大宝鸡窝般的乱发:“去把你舅舅叫起来生火,娘给你们下面条吃。”
大宝眯瞪着眼,模模糊糊去敲李存全的门,木门应声而动,屋内却是空空荡荡。
他也没过脑子,扯着嗓子喊道:“娘,舅舅不在。”
李桂红揉面的手一顿,莫名就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她慌忙进到李存全的屋中,顾不得满手的面粉径直伸到他的被窝中,凉透的床榻告诉她,人已经出去有一段时间了。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外面泼天的大雨下着,他一声不响出去干什么,他出去还能干什么?!
小棠!
李桂红神色慌张,胡乱套上蓑衣和斗笠就冲进了雨幕里。
大宝在后头不明所以:“娘,你去哪儿?”
“看好弟弟!我去去就回!”
从家到亭阳山庄的这段路,从来没有这么长过,李桂红趿着来不及换下的布鞋,缠了满脚的泥泞,一不小心踩到湿滑的浮土,摔得狼狈。
冰凉的雨水顺着发丝滑落,紧紧贴在她的脸颊,叩门声一声比一声重,除了雨声再无动静的天地间,她的心一寸比一寸更凉。
“小棠!小棠!你开开门!是我!是我啊!”
李桂红嘴唇冻得发乌,手心拍得通红,雨水混着焦急的泪水流下,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绝望与嘶哑。
怪她,都怪她,明明知道……若是小棠出了什么事,她定是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紧密的木门在长时间的静默后终于打开,李桂红猛然抬头,对上了阿温的脸。
眼前少年还是如往常一般拉着一张脸,除了眉上寸长的新鲜疤痕有些夺目外并无异样,她心放下大半:“阿温,你姐姐呢?”
阿温合掌放到脸侧,比了个安睡的姿势。
“哦,是了,是了,不是集日,小棠贯是爱睡懒觉的。”她絮絮叨叨,还是有半口气悬吊吊堵在胸口,“那我进去瞧她一眼便是,我有话跟她说。”
阿温背着的手微微发抖,他死命握拳攥住不露破绽,心里牢记着许棠的嘱咐,立在门前一动不动。
李桂红方才悬起的心又揪了起来,还想如何说通眼前认死理的少年,隔着前院一方雨幕,许棠卧房的们忽然打开了。
许棠一头乱发毫无顾忌地翘着,秋日雨凉,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她穿得单薄,随手一件外衣裹得只漏一双眼睛,明显是随时都还要回去睡回笼觉的架势。
“桂红姐,找我有事么?”
许棠瓮声瓮气的询问穿过雨幕落到李桂红耳里,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安心。
还好还好,她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
可旋即一想,人不在此处,又去了哪里呢?
“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们瞧没瞧见过大宝他舅舅,这一大清早的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立在门口的阿温身子一僵,背在背后的手攥得更紧,秃秃的指甲都要扣到肉里。
许棠也是明显喉头一紧,好在隔着厚厚的雨幕,扑簌的雨声掩盖掉了嗓音里的不自然:“没有,我这不才起来么。”
方才问人去处不过是一时转圜想的话头,现下在许棠处得了如此笃定的回答,李桂红却不得不认真思索,这人究竟去了何处?
她匆匆离去,在这个雨天敲开了近处每一户人家的门,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没见过,不知道。
两天后,这一场罕见如注的秋雨终于停歇。
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李存全,在他姐夫带人不懈的搜寻下,终于现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