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的爆米花摊子在衙门过了记,万事准备周全,挑了一个赶大集的良辰吉日开了张。
酥油铜锅滚滚热气,平日里瞧不上的铜豆般的苞谷粒经她巧手炒作,开出满满当当一锅膨胀雪白的花。总角小儿看得稀奇,拉着娘亲要买,五个铜板递出去,油纸折的三角兜装得冒了尖抱在小儿怀里,香喷喷热腾腾的的气味直往面上扑,迫不及待送入口中,须臾间化成甜滋滋的软绵。
“好吃么?”
“嗯!”小孩重重点头,一把把焦香脆甜入口即化的米花接着入口,瞧这频率就知道没骗人。
开张头天到晌午,许棠就已经卖了两锅,欢天喜地给跟班烧火的阿温买了足足一兜子酥饼。
这米花赚小孩子的钱,来得比官道旁买卖茶水快得多,唯一的不足就是不经放,爆出的米花若是放上半个时辰,口感就已经开始软塌,所以只能现做现卖。糖和酥油的成本可比山泉水高多了,若是像卖茶水那样成日耗在街上,平日不赶集的时候,一锅可能十有八九都要浪费掉。
许棠费心琢磨了几日,凭着浴堂老板娘丽姐差点把她害死的交情上,正死皮赖脸挂在丽姐的柜台上,磨着她在澡堂接待的小食里给她的爆米花留上一席之地。
丽姐半只胳膊倚在柜台上,一手往嘴里丢着许棠上供的样品,吃得有多开心拒绝地就有多干脆:“不行。”
许棠死缠烂打:“丽姐你看在差点要了我小命的份上,给我通融一下不行么!”
丽姐丹凤眼一瞥:“小棠你这这可不能赖我,我这堂子开了这么些年,可就你一个碰了狼茅花就睡死过去的。”
老板娘手里动作不停,酥脆的爆米花一把一把丢到嘴里:“再说了,你这小食好是好,可看中口感,我这澡堂子什么地方,常年水汽蒸着,我这不要吃快一点都黏到一起了,怎么给客人上。”
许棠瞧一眼烧着热腾腾火龙的后堂:“这条街拉过去,除了丽姐你这儿有资格放我这米花,别处可都没有了。前堂是水汽多不错,可你这后堂烧水的地方可是又干又热,我米花新鲜爆了送来放上好几日都是脆的。”
老板娘丽姐觉得许棠所言也不无道理,但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定主意,正好抬眼瞧见门口立着的几位客人,正好趁机把许棠撵走:“哎行了,小棠你给我两天时间想想,下回集上你再来啊。别当着外头客人了,没瞧见人都等多久了么。”
许棠见有机会,也不胡搅蛮缠了,转身要走,刚踏出们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白日里人都没有你怕什么!你不知道你姐夫什么性子么,能同意你回家去那是多大的让步了,今天头一天回家,你好歹洗干净再回去。”
“桂红姐?”
李桂红听到许棠的声音,慌乱回身挡在那个蓬头垢面高大的身影前。
“哎,小棠啊,好巧。”
“你这是……”许棠好奇瞄了一眼李桂红身后的人,他深深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含混听得他叫李桂红姐。
“啊,家弟来探亲,路上、路上遭了山贼,这一身脏的,带他来洗洗。”
许棠也看出人的不方便,寒暄几句识趣地走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长街拐角处,李桂红的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谁都能看出来她方才横在两人当中十足的防御姿势,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防的究竟是谁。
“走吧,姐给你单独开一个汤,在外头替你守着,没人会来的。”
*
下一个大集日,许棠如愿以偿在丽姐的浴堂里摆上了自己的香甜蓬松的爆米花,秋意更浓,这般滚烫蓬松的滋味销路一日比一日红火,许棠翻开家里渐渐填满的钱罐子,内心逐渐膨胀。
但在亭阳山庄,还有一样更为膨胀的东西,那便是元宝这个小家伙。
狼犬的血统和许棠自由管饱的饲养方式,让元宝在短短数月内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再无半点初见时稚嫩的幼态,不动的时候俨然已经有成狼的威严气势。
不过一旦动起来了,赶上贴秋膘和准备御寒换上密实绒毛的元宝,就是一朵蓬松矫健的蒲公英,甩着舌头迎风跑来掉的毛能把人呛一个跟头。
这段时日苦了亭阳山庄的一众人,晒洗的衣服上、床铺上,甚至连饭桌上随时都能捡到元宝黑灰色的浮毛。
最严重的是自小体弱的宁儿,初时只是眼睛痒,然后遇上晴好的天气便整日打喷嚏,等许棠反应过来出问题的是宁儿同她小时候如出一辙脆弱的呼吸道时,才发现这个倒霉孩子此刻还在同罪魁祸首厮混。
可惜问题的症结发现地实在有些晚,宁儿襁褓里身体的亏空,还是没能抵住成日的过敏反应,在被严令禁止和元宝亲密接触的第二个清晨,他发起了持续不断的烧,连喉头都肿得只剩一条缝。
阿温如动物般的警觉发现了宁儿的呼吸异常,在启明星都还未褪去的时辰焦急地拍开了许棠和何云锦卧房的门。
宁儿自从来了亭阳山庄就没再生过这么大的病,何云锦慌了神:“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