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红帮她把背篓背好:“你没看见嘛,昨日那范家的王梅香眼馋的,指不定今日猫在想跟着咱们捡便宜呢,咱把灯笼灭了,看她怎么来!”
许棠犹豫了片刻:“可这路上一点亮都没有,大宝摔了怎么办?”
李桂红抢下她手里的灯笼灭了,放在大门墙角:“大宝小时候漫山遍野地跑,你放心,你摔了他都不会摔。这路去过一回我就记得,你跟着我,大宝在后头看紧你小棠姨!”
“好。”大宝应一声,听起来就十分靠谱。
两大一小又踏上了昨日的路程,昨日天晴一天,路要好走很多,许棠踩着李桂红的脚印亦步亦趋,一路脚滑几次,也算是有惊无险地到了小平台上。
路上没有耽搁,此时天才蒙蒙亮,柔雾般的灰蓝色从树隙间透下来,映着松针覆盖下此起彼伏的白色圆影。
“娘!你看!真的有好多!”
“哎呀小棠你果真没说错,这比昨日的还要多!”
许棠把先背篓扔下去,紧接着自己顺着崖边滑下去,才回头把李桂红和大宝母子二人稳稳当当接了下来。
大宝小时候在山里跑惯了,可也从未见过这么多密集的小松蕈。他昨晚就缠着李桂红讲了许棠是如何采菌的,此刻自己下手像模像样取了一枚小松蕈,正献宝似的递给许棠看。
“大宝真厉害!就放到背篓上,中间轻轻用没有异味的嫩草隔开就好。”许棠看见小孩子贪大,想一脚踏到中间去取那枚最大的,赶紧把他拉住,“这野菌生长不易,小心落脚,不要踩坏了底下的菌丝,不然以后可能就不长了。”
大宝赶紧缩回伸了一半的脚,乖乖从外围捡起。
今日的目标是保质保量,三人全神贯注,全然不知时间流逝,脖颈上细密的汗珠汇到一起沾湿衣领,恍惚间抬头才发现日头已经高悬在头顶了。
眼前密密的小松蕈只剩一片成熟的还未采摘,许棠看了看三人满满当当的背篓,心满意足,提议道:“桂红姐,我饿了,咱们歇会儿,吃了饭再接着弄吧。”
李桂红擦一把头上的汗,又擦擦手,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一团蒸布,摊开来里头圆滚滚几个杂粮满头,当中全都挨了一刀,夹了满满的的小松蕈肉酱,拿一个咬开来,小松蕈的香气和麦香在口腔每一处缝隙纠缠相争,碰撞出最朴实的满足感。
半大孩子饿了吃起来像是饿虎扑食,三下五除二嚼完两个就坐不住要去追鸟捉虫去。
李桂红拿他没办法:“你跑慢点!这孩子!”
浮云千松竹,不碍清风来。
许棠席地而坐,感受着丰收的质朴喜悦和金钱与劳动的美好关系,暗暗盘算跑够几趟就能把家里从内到外翻新一遍,生活但凡有了盼头,连平日里忽视的啾啁鸟语也显得动听起来。
林中忽的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许棠紧张地望向李桂红,顺手捡了半截树枝握在手里。
密林中“嗖”的一下窜出一个人影,许棠吓得一使劲,“啪”一声捏断了手里的枯枝,定睛一看,原来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宝。
李桂红上来对着孩子背上就来了一巴掌:“这死孩子!没命地跑什么!”
大宝扯过水囊猛灌了一通:“娘,我好像看见范东阳了,他也跟着他娘上山采菌来着,离咱们好像不远了!一起的还有村西头的那几个婶子!”
范东阳他娘,不就是那赶集抢菜骂街,上山采菌打架的王梅香嘛!
这要是让他们寻到这片地了,那还不得糟蹋完!
“那你跑这么快!生怕动静小了人听不见?!”
大宝委屈:“没有,我就瞧了一眼,猫着腰躲了好远才跑的,不就是想早点回来告诉你们嘛!”
许棠宽慰般摸了摸大宝的头:“大宝也是好心,咱们赶紧把最后一点成熟的收了走吧,像昨天那样撒一把松针把小的遮住,不仔细瞧看不出来的!”
大宝负责掩盖方才活动的痕迹,许棠和李桂红手快,合力将最后一片小松蕈收完后,从远处搜刮来不少松针,均匀轻柔地盖在刚萌发出的小松蕈上,不走近贴在地上仔细看,果真很难发现。
许棠和李桂红一人背了慢慢一背篓,大宝左右手各提一个篮子,三人轻手轻脚离开此处,又选了和昨日不同的一条路线避人耳目,看在今日天色还早,直接到了村头去堵收菌人。
三人在阴凉处困着,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正靠在一起左歪右倒快要睁不开眼时,终于听到了收菌人马车上的铜铃响。
驾车的伙计远远就认出了昨日的熟面孔,扬起马鞭同他们打招呼:“大姐!今天又小松蕈么!”
李桂红也热情回应:“有!多着呢!”
小哥跳下车来,按昨天的价轻车熟路点过,今日的菌甚至比昨日品相还好些,他便多给了些抛头:“一共三贯两百文,您收好嘞!”
李桂红热切地谢过小哥,一贯钱递给许棠,说着又要拆一贯分给许棠,许棠伸手打断她:“今日工具是李大哥做的,大宝也跟着跑了一天,我一贯便够了。”
李桂红可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坚决不从:“小孩子家跑两步算不上帮忙,你非要算工,那两百文足够他爷俩了,剩的三贯咱姐俩一定要对半分,不然姐以后还怎么好和你搭伙!”
许棠捧着一堆丁啷作响的钱,算是认同了李桂红的安排,背着空荡荡的背篓回了家,检查完金珠清洗一番,一倒床便睡了个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