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一关上,姜桃立刻将头上的红盖头扯了扔地上,胡乱扒拉几下取下凤冠,一想到这凤冠是金子做的非常值钱,姜桃便小心地将它放在不远处的小圆桌上。
没了来自头顶的沉重压迫,姜桃松快地叹了口气,一手捶着脖子,下意识开始寻找着床的方向。
雕花精美繁复的木床安静地摆在殿内一侧,姜桃慢腾腾地挪过去,毫无形象地甩掉手臂上挽着的披帛,扭动身体脱去外层厚实的大袖衫,一只脚踩另一只的脚跟,半脱下鞋。
她的瘫前准备已就绪,下一刻就可以与心心念念的床来个亲密接触。
然后,她顿住了。
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一个人,满头青丝如水般倾泻在枕上,面容清癯消瘦,更显得他的轮廓如雕塑一般完美。
“哇,是个美男。”
姜桃准备继续脱衣服的手停下来,有些尴尬。还好床上人睡着,不然就她这种边走边脱衣的模样,一定会被人家当做是个饥渴的老色批。
顾决先前说这里是她的寝殿,她下意识认为宁王肯定是睡在别的地方。现在冷静下来想了想,怎么说也是新婚,新郎新娘肯定是要睡同一间房的。
她忍不住多端详了慕容玖两眼,心里的感觉很奇妙。
在此之前,这个人对姜桃而言都只是一些只言片语的文字描述。她知道慕容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也知道他骁勇善战举世无双,可这些,就跟知道一个纸片人的人设没什么区别。所以姜桃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调侃他是短命战神,是男主光环下被无情炮灰掉的背景板男配。
但当慕容玖真实地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心里莫名地泛起一种惆怅的情绪。
他的皮肤因为久不见光而显露出病态的苍白,但那斜飞入鬓的剑眉却让姜桃忍不住去想,他若是不曾受伤,会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姜桃的目光又落在慕容玖露在锦被外的一双手上。同样的白皙皮肤,看上去却很粗糙,指节处还能看见一些未消散的茧疤。若是他不曾因为男主光环被强行炮灰,在这双手的庇佑下,原身也不会被逼着逃难。
一位曾经光芒万丈的将军,两年后就要悄无声息地彻底死去。
就如天际滑落的一颗流星,再没人记起。
姜桃觉得自己多愁善感到了可怕的地步,她竟在为一个书中人注定的命运感到遗憾。
她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脑海,挠挠头,还是笑着冲床上的人打了个招呼:“今后我们就是室友了,要好好相处哦!”
姜桃说完也没指望慕容玖的回应,随意地坐在床边的脚榻上,给自己捶捶肩膀和腿。
顾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妃,您的嫁妆都搬到偏厅了,那个朱红箱子是现在就搬进来吗?”
姜桃看了眼地上乱扔的衣服,深觉自己的本性还是不能在第一天就彻底暴露, “都先放隔壁吧,不着急。顾侍卫你别忙了,先休息就行。”
“卑职遵命。”
虽然她觉得自己现在身上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层衣服,但谁让古代人就是觉得这样衣衫不整。姜桃又懒得再穿一次,于是在听顾决的脚步声消失后,她才慢腾腾走过去将地上散乱的衣衫收好放在脚榻上,小心翼翼打开门探出个脑袋,做贼一般跑到放东西的偏厅去。
现在穿在身上的嫁衣厚重又不方便,她得去找件常服换上,顺便再把脸上难看的妆给卸了。
姜桃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一直安静沉睡的慕容玖无声睁开了双眼。
他从尸山血海的梦魇中再次醒来,入眼看见大红的床帐,与梦境中铺天盖地的猩红重叠在一起,让他瞬间头痛欲裂。
缓了片刻,眼底的猩红散去,他才逐渐看清床帐上的“囍”字。
今天似乎是他成婚的日子。
听顾决说,他娶的新娘子是被姜家逼着替嫁来的。方才从寝殿中出去的女子,应该就是新娘子。
慕容玖偏头看见脚榻上随意团成一团的嫁衣,桌上摆着的凤冠,脸上没什么额外的表情。
一个被逼嫁过来的女子,不哭不闹,甚至还要和他好好相处,怎么想怎么奇怪。
慕容玖眼神里流露出嘲讽的情绪。他都已经成了这幅模样,皇宫里的那些人竟依旧不放心到要靠这种方式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该说他们聪明,还是愚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