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鬼宅外面之时，只是隐约可听琵琶哀伤知音，压根儿听不清这女鬼唱的是什么，这会儿进了宅院，声音便清晰了。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

...

王离本身便是个大老粗，戏曲这玩意儿也算一种雅趣，没点儿功底还真听不来。

“哼哼唧唧的，就不能整点儿阳间的玩意儿？”

张野狐打趣道：“你想听什么，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还是你说嘴巴嘟嘟？”

王离“......”

“我听说你们这种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搁前朝的时候有不少好这口儿的，怎么说，这娘们儿哼哼唧唧的唱的什么玩意儿？”

张野狐不予置否，王离说的是实话，但凡现在有头有脸的隐世家族，哪家都出过几个喜好伶人之音的膏腴子弟。

作为东北张家的少族长，立志做一个超级败家子的张野狐也小小的涉猎了一下，虽然比不上那些常年浸淫其中的名顽，却也算个资深顽家。

现在他们所听到的唱词，出自明朝戏曲名家汤显祖所作的《牡丹亭》。

“她唱的这段词出自《牡丹亭》，又叫《还魂梦》，大概意思就是，从前有个官家千金名叫杜丽娘，这小妞儿从小吃好喝好，然后吃饱了撑的就爱做梦，有一回做春梦梦到了个叫柳梦梅的书生，然后就春心荡漾，但那渣男...不是，书生毕竟是她梦里的，这小妞儿日思夜想的，把自己想死了。戏曲故事嘛，总得有点儿曲折回环，这杜丽娘死后，化为魂魄寻找现实中的爱人，居然还真被她找到了，那柳梦梅也是个胆大的书生，或许是许仙的粉丝，许仙玩儿蛇他搞鬼，最后得到满足的杜丽娘满血复活，与柳梦梅快乐的在一起，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听着张野狐的科普，王离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挑不出毛病。

最终心中有些懊恼，他娘的，吃了没文化的亏！

这所鬼宅按照的是传统的江南园林的构造，其中曲折回环，亭台水榭样样不缺，只是经过无数年的无人打理，逐渐荒芜了下来，石上青苔杂草丛生，活水尽失幽绿色的睡眠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

穿过洞门，掀开过道尽头的竹帘，二人眼前一亮。

若说之前他们所过之处皆是破败萧条，那么前方的亭台水榭，便如影视剧里演的一般，恍若仙境。

顺着面前的过道往里看去，尽头飘散着朦胧雾气的亭子里，坐着一女子。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眸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一身红色长裙，上等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完美的身段立显无疑。

在她的身后，一侍女一身翠绿，面无表情的立侍一旁。

而她则是一边谈着琵琶，唱着杜丽娘的词，一边低眉看向身边摇篮里面。

一阵婴儿啼笑之声夹杂在这靡靡之音中，让人听了不禁头皮发麻。

似是注意到了洞门竹帘前的王离和张野狐，她那骨节分明的纤纤玉手停止了继续拨弄琴弦，柳眉微挑，戏腔唱到：“客从何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