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庆不耐烦喝道:“宫里没养过孩子吗?当初十九不也是早产吗?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
福瑞直起身子吼道“宫里头也养孩子,但那是在亲额娘身边的,而且宫中,宫中太危险了。”
雍庆转身低头盯着他:“宫中危险!宫中危险!”
福瑞脸涨的通红:“宫中不危险吗?皇阿玛对儿臣的遭遇一点都不知道吗?您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吗?啊!”最后福瑞嘶吼出来的。这么多年的压抑,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他豁出去怒吼:“我两岁中毒,四岁被老嬷嬷使劲喂肉吃,吃到吐,吃到不能进食,都要饿死了。七岁被人引诱到冷宫里,放火烧我。这些,这些皇阿玛都不知道原因吗?您真的以为都是偶然?这紫禁城红色的宫墙都血染的,您脚下的青砖有多少不瞑目的冤魂!”
雍庆回身一脚把福瑞踢出去五六米,伸手拔出书案边的宝剑,几步过来拿剑抵住福瑞的脖子:“朕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朕想知道就可以知道,不想就不知道,你敢在这里对着朕大呼小叫,想说你有多么的悲惨?朕能让你更悲惨,就你今天对朕的大不敬,就够你府中所有人都发配去宁古塔了。那时候小贝子能不能活下来也是未知。”然后逼近福瑞,沉声道:“回家收拾收拾,三日后送小贝子进宫,送不送来你自己定夺。”说完摔了宝剑,出了东偏殿。
福瑞趴在地上抑制不住的颤抖,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国安把他扶起来,福瑞被踢的地方痛,腿也软的站不起来,浑浑噩噩的。回到阿哥府直接去朗春园,一头扎进被子里一动不动,心中悲凉、气氛又带着深深的恐惧,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皇权不可侵犯,感到自己的渺小,以前不知道死活的在深渊边上跳舞,这次才真正体会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雍庆的那一脚把他的心踢碎了,胆踢炸了。
福瑞的模样把惠珠吓一大跳,忙问小六子怎么回事。小六子支支吾吾也说不清,就说是从宫里出来这样了。
惠珠把人都打发了,然后到床边,使劲把人从床里扒出来,抱在怀里摸着头,感到了男人脸颊的湿润,便轻声着:“爷别憋着,您想哭就在我怀里哭,这里没人,臣妾不听,不看。您别这样憋着哈。”说着自己也带了哭腔。
福瑞呼吸声变重,伸手抱住惠珠的腰,埋首在她怀中。呜咽声慢慢传来,后来声音越来越大。
福瑞心口疼,为即将被抱走的小贝子,为雍庆的决绝,也为自己的无能,什么都不做不了,自己是那么的卑微,任人家拿捏。
惠珠紧紧的抱着福瑞,像是哄着孩子似的拍着哄着:“哭吧爷,哭出来就好了,臣妾听不见,臣妾不听,不听。”
她能感觉到怀里的男人还在发抖,这样的福瑞让她心疼。自己也留了眼泪,就这样一直到天黑,福瑞已经平静,枕在惠珠的腿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哑着嗓子:“惠珠,爷废物无能,保不住萝卜,今日皇阿玛说了,把萝卜给皇太后抱过去。”
说着福瑞心中一痛,哽咽了一下,轻轻地道了声:“对不起。”
惠珠心口一沉,无法抑制的悲伤轰的涌上头,以为哭干了的眼睛,又蓄满了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她不住的摇头,不住的摇头,死死的抓着福瑞的胳膊:“爷!爷!爷!!” 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但凡福瑞有一点办法,都不会让萝卜被抱走。不然今日福瑞也不至于如此失态伤心,她不能再说什么,什么都不能,可是她心痛,痛的厉害,心口的肉生生被刀挖去一样的痛,更崩溃的是她的无能为力。
福瑞摸索着握住惠珠的手:“惠珠,惠珠!你别这样,别这样,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两人在黑暗中相互扶持着,哭的肝肠寸断。这个夜晚两人永生难忘,而也就是在这个夜里,在福瑞的意识中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惠珠哭的晕厥了三次,朗春园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后半夜福瑞坐在屋外游廊的长凳上,看着天空的月亮:“真想做个神仙,无忧无虑的,你看那月亮上的嫦娥玉兔一定很舒服!”
一边小六子小心的搭话:“爷说的也不对,那嫦娥偷吃了长生药不也是被罚了,被玉皇大帝罚了。”
福瑞半晌悠悠的道:“玉皇大帝,玉皇大帝,玉皇大帝是管着神仙的,看来做神仙也不行,要做,要做玉皇大帝才好,要做玉皇大帝啊!”
小六子立在一边默默的陪着福瑞,他耳朵聋了,眼睛瞎了,只有心是通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