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静坐良久,慢慢喝完碗中酒,她起身走到窗前合拢窗户,转身下楼。
其实答案,二人皆心知肚明。
走出遮云楼,李长安停下脚步,回身仰望,好似听闻楼中有人酒醉高歌。
十年硝烟走风沙,孤城不闻万鬼哭。
边关儿郎半生死,谁家女儿素手洗血衣。
烽火连年誓不休,岁月旧来伤马骨。
李家马卒裹尸还,看那老翁坟前无酒祭。
…………
大风起啊,敢问天地多少少年凌云埋入了土!
战鼓擂啊,试问天下多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与遮云楼正对面的别院内,燕赦痴痴望着手中女子画像,耳畔遥遥传来那曲熟悉的送君歌,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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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中闪过一道魅影,悄无声息潜入了风铃宅院。
屋内漆黑一片,床榻上呼吸声轻缓绵长。
噌的一声,长剑出鞘,黑暗中隐约可见剑影森森。
“莫动!否则……”
“你是李长宁?”
握剑女子动了动手腕,剑尖便更近了一寸,只需一发力,就可轻而易举穿透心口。见她不吭声,来人似是没了耐性,侧身一闪,伸手拑住她的手腕稍稍一拧,便听哐当一声,剑脱手坠地。
李长宁捂住胸前伤口,跌坐在床榻上,轻微喘息。
来人立在她跟前并未痛下杀手,一动不动好似在凝视她。
逐渐适应了黑暗,李长宁这才勉强看清来人模样,一身玄衣,黑纱蒙眼,不是薛东仙是谁。
她许是认出了她。
李长宁不敢心存侥幸,承认道:“我是李长宁,你要如何?”
薛东仙冷声问道:“你是将军府的人,还是李长安的人?”
“有何区别?”
“有。”
李长宁呼出口浊气,轻声道:“李元绛是我恩师,此生我都忠于燕家,但李长安是我妹妹,她若有难,我亦不能不管。”
薛东仙沉默良久,嗓音不似方才冰冷,“二十年前,在邺城街头……”
“是我。”
薛东仙不可置信道:“你如何认得出我!?”
李长宁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生来过目不忘,更何况是你这般天生丽质的小姑娘。”
薛东仙抿了抿唇,可惜太黑,看不清她的神情。
李长宁知晓她不会再出手了,至少今夜不会,胸前伤势隐隐作痛,她不再坚持,缓缓侧身躺下。
薛东仙兀自呆立了片刻,而后拾起长剑归鞘,挂在床帏边,在一旁的绣凳上坐下。
小姑娘?
薛东仙翘了翘嘴角,无声浅笑。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传来李长宁宛如梦呓般的喃喃声。
“我知道你是薛府后人,长安她不会取你性命的。”
屋内重归宁静,薛东仙坐在床边,伴着女子安然睡梦,听了一夜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