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走回床榻,她盘腿而坐,忍不住一声长叹。
李长安,你究竟去了哪里?
一呼一吸间,洛阳闭上双目,体内气机随意识游走于七经八脉。先前在武当山上,仅是触碰便偶然进了李长安的灵基,之后回到东越,她翻阅秘籍也询问过楚寒山,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遁入自己的灵基,仿佛不存在一般。
灵基一说自古由来,根源无法考究,道教中人的潜心入道,佛门的坐禅,皆是进入灵基的法门。窥得灵基,便是窥得自身。以往江湖上证得天道的前辈先人,无一不是早早便遁入灵基的能人奇才。资质稍差些的,往往跃过龙门,到了一品之后也能开窍,没谁如洛阳这般,压根儿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那青衫人说,她是她的剑灵。
有一本名为《飞神剑集》的古籍中曾提及,剑灵即是养剑人神识所赋予,后天经长年累月天地灵气喂养,自成其意,便是所谓的剑胎圆满。有了灵识的剑与剑主心神相通,心之所动,剑之所往。无需气机牵引,亦可御剑而行。如今世人口中的人剑合一,相比较之下,徒有其形,而无其神。
那似她这般,有了血肉之躯的剑灵,又当如何?
青衫人还说,李长安不过是她的一缕神识所化,纵然只是化身,亦是真身的一部分。如此说来,她既是她的剑灵,也是李长安的剑灵。
怪不得……
洛阳没来由的记起那年在屠魔崖下,初见李长安时,她仅是招了招手,自己便如魔障了一般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洛阳沉气入丹田,许是女子生来的直觉,她摸索着进入李长安灵基时的感觉。她既是她的剑灵,那即便隔着千山万水,她也能找到李长安!
意识在沉浮间,恍然遁入一片漆黑。
她睁着眼,却好似什么也看不见。
有人轻拍她的肩头,她回身望去,一袭青衫负手而立,脸上挂着熟悉的温和笑容。她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戒备的看着眼前人。
青衫人缩回手,并未恼怒,笑道:“你不必如此防备,我只是留在你体内的一缕残识,做不了什么。”
洛阳冷声问道:“你把李长安弄到哪儿去了?”
青衫人微微摇头:“妙山峰隐仙,便会将不属于山中之物统统踢出去,至于落到世间何处,我也不知道。若是不慎落入深渊那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五百年前那个剑客就不怎么走运,不偏不倚落在了武当山,若晚个十年兴许有望剑开天门,不至于一出山就遇上了吕喦半路夭折。”
洛阳听的脸色发白,于李长安而言,天底下除了北雍,哪都算不得好地方。
“不过……”青衫人抬手比划了一下,两指之间留出一点缝隙,“她的运气比那剑客好那么一丁点儿。”
洛阳暗自松了口气,许是因为对方的吓人身份,不论说什么天方夜谭,她都信。毕竟,神仙总不会撒谎吧?
青衫人似是知晓她的心思,会心一笑,道:“此处便是你的灵基,我给你留下了一样东西,算是了断这桩因果的一臂之力。”
洛阳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青衫人自顾自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告诉你也无妨。一万五千年前,不周山神魔大战,你本是一只修道成仙的九尾白狐,因受妖魔蛊惑,私自下凡。我奉天命捉拿你回天界,中途失手打碎你的肉身,只得将你的残魂附在我的剑上。”
说到此处,青衫人兀自笑了笑,“灵剑虽有识,但毕竟是死物,即便有天地灵气蓄养也化不成人形,就更别说转世投胎了。做人脑子要活络,别书上写什么就信什么。”
洛阳听罢,脸都黑了。若非知晓此人真实身份,只怕忍不住动手了。李长安那出格的无赖性子,多半与这根源脱不开干系。
上梁不正下梁歪!
青衫人可不管这许多,接着道:“后来为将功抵罪,你奉女娲之命下界霍乱大秦,以至于亲手将那女子送上了龙椅。你是不是觉着她与那公主某些地方很是相像?她们原本就是一个人,如何不像?只是那女帝本就与你毫无瓜葛,不仅无缘甚至是仇敌,不过她得感谢你,若非你魅惑君主以至朝纲大乱,她也没有机会做那千古一帝。”
青衫人轻叹一声,“原本四十九世磨难只剩两世,可你偏偏还是与她纠缠不休。不过这一世已是最后一世,我将一缕神识散落人间就是为了与你了断因果,待业障了却,神主便也该归位了。”
洛阳面露惊恐,嘴唇颤抖,“此言……何意?”
青衫人盯着她,不耐烦道:“你们凡人怎都喜欢明知故问,意思就是你二人这一辈子就只是这一辈子,再不会有来世。”
洛阳心头一紧,“那她……会如何?”
青衫人身形开始变得虚无缥缈,嗤笑道:“小狐狸,这么些年过去,你怎还是这般蠢笨,她只不过是我的一缕神识,散了便散了,还能如何?”
洛阳慌忙伸手抓去,口中急切道:“你等等,别走!”
虚影从她指缝间飘散,支离破碎。
漆黑中遥遥传来一句话,“此剑可破天道,切记慎用。”
白衣女子立在一片混沌之中,手中托有一柄手指大小,通体冰洁的小剑。
她轻声喃喃:“我不要正果,也不要天道,我只想要她,哪怕再历经千世万世……也不行么……“